簡心覺得心都碎了。
凝霜更是難受,替小姐傷心。
那天,凝霜記得很清楚,老爺不在府中,秦湘帶著家奴來到簡心的住處。
當著簡心和下人的面,秦湘說話輕聲輕語,她說:“所有人都聽好了,以后府中有什么事,都要向我匯報。如果再有人因為一點小事去驚動老爺的話,香凝就是你們的下場。”
這個看似溫柔的女人,說出的話如毒針一般刺著每個人的心。然后,她當著簡心的面,用亂棍把香凝打死。
那天簡心的病已經好了,可她的心里卻從此留下陰影,無論病的多嚴重,都不敢再請太醫,也不敢告訴老爺。
不了解夫人的人,第一眼看到她,一定會被她溫柔如水的外表迷惑。可是凝霜知道,簡心也知道,夫人就是一個棉里藏針的人,她治理家務的手段,會讓所有人懼怕,包括二娘和小娘。
從那以后,簡心生病再也沒有請過太醫,每次都是凝霜幫她熬姜湯。后來認識了白小亮,白小亮經常會給她們帶來一些預防傷寒的藥材。
凝霜在屋子里翻了翻,找到僅存的一點干藥材,到廚房加了一點姜片,熬了一碗藥湯端進來。
因為高燒,簡心睡的迷迷糊糊,此時她不覺得冷了,反而燥熱起來。她伸手拉開脖頸處的紐扣,卻看到凌王向她走過來。他臉上沒有笑容,卻有無盡的溫柔。他低聲問她:“你怎么樣了?難受嗎?來,喝藥,喝了藥就好了。”
簡心癡癡地望著他,臉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虛弱而含糊地說:“謝謝你能來看我,謝謝你。”
“小姐,你是不是燒糊涂了,我是凝霜,來,喝藥吧。”
眼前的人忽然變得模糊,最后真的變成了凝霜的樣子。剛才難道不是他來了嗎?
“他呢?”
“誰?小姐,你在找誰?”凝霜疑惑地問。
簡心四處看了看,頭腦也清醒了不少,這里是相國府最不起眼的一個住處,他怎么可能會到這里來呢?他怎么可能會來看她,會想起她這個丑八怪?
想到這里,她輕輕咬了咬唇瓣,壓制住再一次想哭的沖動。然后接過藥碗,默默喝完苦澀的藥湯,閉上眼睛,躺下身子。
凝霜服侍好小姐,默默看她一會,想她剛才可能是做夢了。只是她口中的那個他或是她到底是誰呢?她心里在念著誰呢?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可憐的小姐總是把快樂掛在臉上,卻無人知道她有多苦。
默默出了一會神,凝霜輕手輕腳走出去。
當她把藥碗送到廚房時,聽到后院傳來函星爽朗的笑聲,還有夫人嗔怪的聲音。凝霜感到一陣凄涼,小姐什么時候能有這樣的生活就好了。小姐原本是個活潑善良的女孩,她應該擁有這世間最美的東西。可是老天就是對她不公,奪走她的娘親,還給她一張丑陋的面孔。
凝霜想著想著,淚水不小心滑落下來。
“唉,大小姐命苦啊,聽說早上還被老爺訓斥一頓。”
說話的是張媽媽,她在廚房做了一輩子的飯,也是看著簡心長大的老人。平時也總是她關注著大小姐有沒有回來吃飯,總是想著給她留一口。
看到張媽媽,凝霜一下子哭出聲來。張媽媽又安慰她許久,她才平靜下來。
“我不明白小姐哪里不好了,為什么他們都不喜歡小姐。”凝霜憤憤不平地說。
“唉,以后這樣的話少在外面說。大小姐命苦,你趕快回去,好好照顧大小姐,別讓她再受委屈了。”
凝霜點頭,自己位卑言輕,什么也不能說。這個時候,她只能盡心盡力照顧她,還她一個健康活潑的身體。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簡心也沒有發燒了,就是身子軟軟的,一點也不想動,也沒有精神。以前那個隨性活潑的簡心,好像再也回不來了。
凝霜想盡辦法幫簡心補身體,并讓張媽偷偷給她燉補品,但是她總是打不起精神。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我們出去走走?我們很久沒去知事街看小亮了。”凝霜并不知道老爺限制她們出門的事,想著讓簡心出去散散心,再讓白小亮幫忙弄點草藥回來。
誰知簡心卻搖頭,頭倚在門框上,望著樹上的梧桐葉往下飄落,她的心里滿是憂傷。
“你若是不愿意去府外,我們就在附近走走也好,你在家里都快呆發霉了,再這樣下去,你就成一個廢人了!”
“我現在難道不是一個廢人嗎?”簡心悠悠地說。
“小姐,我求求你了,你不要這樣,看到你這樣,我都快難受死了。”凝霜說著哭了起來,她真的要崩潰了。
“好了,別哭了,我聽你的,來,扶著我,我們去走走。”看到凝霜真的哭起來,她也是很心疼,趕緊安慰她。
見小姐答應了,凝霜立刻破涕為笑,她一下子摟住簡心的胳膊,咯咯笑了起來。
簡心伸手刮了一下凝霜的鼻子,心里有說不出的感動。原本凝霜比她還小,卻還要承擔著照顧她的責任。她怎么能辜負她的真心意呢?
整個相國府很大,每位夫人都有自己單獨的院落。函星是嫡女,也是相國的掌上明珠,相國還專門為她俢一個藏星閣。聽說藏星閣里有很多名貴花草,簡心從來沒有去看過,也不敢去,她從來都是躲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活在陰影下。
簡心牽著凝霜的手,繞著后院的假山水流走了一圈,竟累的氣喘吁吁。
她們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那個位置剛好有陽光。陽光照射在簡心身上暖暖的,讓她覺得這個秋天還不算太涼。
她將頭靠在凝霜的肩膀上,一閉上眼,他的影子竟又出現在腦海里。她甩甩腦袋,覺得自己是不是魔癥了。可是他的身影那么好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讓她如此心動,想他的感覺那么美好。她和他不再像從前那樣,遙不可及,他不再是她幻想出來的戰神,而是實實在在與她相對過。他們曾經擁有過那么美好的一天,還有一夜。
這些足夠了,足夠她癡想一生,回憶一生。
她已經不怪父親了,父親給她禁足也好,最好不要給她尋親事,就讓她在相國府里孤獨終老,不,不對,是想著他慢慢變老。
簡心的嘴角揚起,孤美的笑中還帶著一絲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