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簿
明德一十八年
幽州城渭河邊。
“三娘,這最后一仗,我沒有辦法推脫。等邊疆平定,我便回來娶你…”
“你且放心去吧,我定等你回來…”
南雪被謝宵帶到了書中,看到的第一幕,便是這男子和三娘站在河邊的場景。但是他們只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故事的發生,并不能左右它的走向。
這時的三娘好像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和她對話的男子,聽謝宵說,是叫姚洵。是一位將軍…
下一幕便是三娘,送姚洵到城門的場景。
“姑娘還是沒有和公子說嗎。”三娘身邊的侍女看姚洵一行人走遠以后才問。
“告訴了他又有什么用呢,左不過也瞞了這么久。他要是知道了,也不能心安。其他的我無欲也不求,只希望他可以平安歸來…”
三娘只是望著姚洵遠去的身影淡淡說道。
柳府
“姑娘,歇歇吧,都跪了一個時辰了。”侍女說著,便想扶三娘起來。
三娘拿帕子捂嘴咳了兩聲,擺了擺手說:“無妨。你去,去拿紙筆,我有信要寫。”
等侍女走了,三娘才打開帕子。上面兩點猩紅的血跡,格外的刺眼。
西州
黃沙漫天,對戰雙方都死傷過半。濃厚的血腥味仿佛籠罩了整個戰場,黃沙上堆積的殘體,壓抑的氣氛,悶的人喘不過氣…為首的將軍姚洵,以劍撐地,支撐著自己站起。這一仗,他不能輸…
“你說什么?怎么會,怎么會,怎么可能…”三娘的手抓著侍女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侍女眼眶通紅好似哭了很久,用手使勁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
聲音沙啞帶著哭腔,對三娘說:“姑娘,城內都傳遍了。說,說收到了假消息,敵軍的真實人數比消息中多了一倍,將軍是被騙了啊!他,他們說,姚家軍死傷無數…為首將領,為首將領下落不明,至今還沒有找到…圣上大怒…”
三娘聞言,好像被人掐滅了最后的希望,雙手無力地放下。只是喃喃道:“怎么會,怎么會,不是說好平安歸來的嗎?不是說好最后一仗,不是說好,不是說好回來娶我。不是說好,不是說好的嗎…”
三娘好像是再也撐不下去,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看到這里,南雪只覺得眼眶濕潤,心里堵著沒有地方發泄。
拉了拉謝宵的袖子:“這,可有辦法挽救嗎?”
“人間世事環環相扣,相聚相離都有因果,如果這些事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也許還有法子更改。但是都已經成過去,又如何改得。而且你家坊主也接受了這些命運,你連自己的命都改不了,又怎么插手別人的命運…有些事,是改不了的。”
謝宵沒有看她,這話,像是對著南雪說的,又好像是在對著自己說…
數月后
姚洵仿佛睡了很久,好像掉入了一個深淵循環。找不到開頭,找不到出處。從前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映過。有他的父母親朋,也有那西州將領。還有她,有她站在桃樹下的笑容…
姚洵沉重地睜開眼,眼前是家中的月紗帳。他想說話,但是好像因為太久沒有開口,竟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艱難地支著身體坐起來,原來,還是敗了啊…
他那時重傷,被侍衛拼死互送,才得以堪堪撿回一條命。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真是窩囊。但是好像想起了什么,頓時焦躁起來。扶著桌子幾欲站起,門口的小吏好像聽到了動靜,忙進門看去。
驚喜到:“將軍!將軍可是醒了!快,快來人!”
姚洵并沒有絲毫欣喜,只是努力尋找著說話的感覺。終于聲音嘶啞地說:“三,三娘。”
小吏聽到他的話,頓時便收起了笑容,不知道如何做答。
姚洵見小吏的神色,便知不妙。推開他便跌跌撞撞地朝柳府奔去…
“姑娘幾個月前,就已經走了…這是她生前留下的,想來應該是想交給將軍的。”侍女不愿看他,只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姚洵。
姚洵顫抖地借過信,看完,便是一聲悲痛地嘶吼…
姚兄:
見字如面
我自知時日無多,若是你能收到這封信,想來我應該已是走了。
這段時間,我總是想起曾經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想起你帶我翻墻看燈,陪我樹下賞月…我們好像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只是不知道為何,又偏偏走到了一起。
我從小便身子不好,只是有一事一直瞞著你。我有娘胎里帶來的喘疾,本就時日無多,所以如果還是到了最后的時刻,你萬萬不要自責。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擔心,怕你自責,更怕你為此分心。平白再給自己加上些重擔。戰場上刀劍無眼,我知道若是你知道了這事,便不可能再帶兵出征。雖然我心中亦是不忍,但是我知道這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平定西州,再于我白頭…
也許后一個我不能為你實現。但是前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成為你的阻礙…
你說你喜歡桃花,因為我像桃花,所以我也喜歡。喜歡你,喜歡桃花…我也會在奈何橋邊等你。無論多久,我都會等,因為想再多看你一眼。
我也會找一片地方,種上許多許多的桃花樹,釀上上好的青梅酒。等你來時,看著花,尋著酒香,便知道我在何處等你。
所以你更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活地越久越好。不然相見時的第一壺酒還沒有釀好,不然灼灼桃樹還未長成…
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姚兄,希望你可以替我看遍幽州繁花…
愛意綿長,不知何起,不知何終。
三娘的故事到這里便結束了。
算了算時間,現在是明德三十九年,也就是人間已經過了二十一年…
南雪早就怔怔地哭了。謝宵看著她,只是遞了個帕子,說:“怎么還把自己看哭了,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放心吧,他們應該快見到了,別哭了。”
南雪接了帕子,聽到這話心中不解:“什么意思?姚洵他?難道…”
“嗯,前幾日的事…最近人間有禍事,不是特別安定…走吧,看完了我也該帶你出去了。不過小鬼,你這算不算,欠了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