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T市又下過一場大雪。雪花飄飄,像是要將世間的一切都賦予它原本的純色。
錦瑟站在江尋家中的陽臺上,看著那些雪花飄落在郁郁蔥蔥上,恍若悄然綻放的花朵,提前將大地的腳步拉進春暖花開之際。
她在心底掐算著時間,聽見了時光迎著大雪趕路的聲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進屋內:“江尋,我今天下午要去學校去了。”
“嗯。”江尋替他收拾著東西,沒有挽留的意思。
錦瑟有些受傷:“美人,你就這么舍得放我走?”
江尋將手里的東西放進她的箱子里:“小朋友,我今天也要回學校。你確定你要獨自住在這里?”
錦瑟吐吐舌,儼然戀愛中小女生的模樣:“美人,那你會來醫科大看我嗎?”
江尋抬手輕輕刮在她的鼻尖,故意說道:“恐怕沒時間。你知道,我很忙。”
“好吧。那我只好勉為其難的去T大找你了。”
江尋笑著,揉揉她的頭。
2008年春節過節,407聚集在一起的第一句話都是:“錦瑟,你長胖了。”
錦瑟站在鏡子面前,雙手捏著自己的臉蛋:“沒辦法。都怪我們家美人的廚藝太好。”
楊寧八卦道:“你春節在江尋家?那你們?”
錦瑟看來她們幾人一眼,耷拉著頭:“唉。”
“看樣子,江尋這串葡萄,你還沒有吃進嘴里。”楊寧走到她身邊,單手搭在她的肩上。
“望梅止渴吧。”
劉柳說:“也不怪江尋君子。要是我看著這么一張臉,會直接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戀童癖?”
錦瑟抓起旁邊床上的枕頭直接扔在劉柳的身上:“閉嘴。”
讀高中的時候,人人渴望上大學,認為自己終于可以從繁重的學業中解脫出來,換來一片自由的天地。可是往往當你邁入大學后,才知道,這里或許不需要你比高中更辛苦,但是卻需要更自律。
有人說過,大學就是你從學生到成年世界的一個過渡。在這里,你可以隨意選擇你想要的生活狀態,不會有老師像中學那般對于嚴加看管。管你是渾噩度日還是積極向上,這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方式。
大四下學期開始,忙碌的倒不是江尋,而是錦瑟。每天除了要應付沉重的課業,還需要偶爾去到醫院見習。第一次以實習生的身份走進醫院時,她頗有一種,熟讀圣賢十年書,一朝上戰場的興奮感。
仿若她學到的一切都不再是紙上談兵,跟在主任醫師的身后,見證著一場場鮮活的病例,就似初出茅廬的新兵,終于拿上了槍,要與那病魔殊死抵抗。
可是在醫院這個寫盡塵世悲歡離合的地方,你會見證歡樂,也會目睹絕望。錦瑟坐在走廊上,聽著病房里面傳出來的嚎啕大哭。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救死扶傷的醫生,在死亡的面前,也是這般的無能為力。
錦瑟第一次的真情流露,就這樣被唐淳給見到了。唐淳是第三醫院的外科主任,自然不帶實習生。這日,他剛結束完一場手術。他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遇見了紅了眼眶的錦瑟。
一看便知,這是新來的實習生。在醫院久經沙場的人,在面對生死時,不會輕易再將自己的低沉這么明晃晃地裸露在他人的視線之下。
他走過去在錦瑟的身邊坐下,里面的哭聲未減分毫:“久了就習慣了。”
錦瑟別過頭去,擦干自己的眼淚,倔強地說道:“我沒哭。”
唐淳笑了笑,也不再說話。或許是剛剛做過手術的疲憊,他就這么靜靜地陪著錦瑟坐在那里。事后,想起自己的行為,多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在兩人相處之后,他才看懂自己那日的行為。竟然恍惚將錦瑟看成了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那雙眼就似一汪清泉,能洗滌一切塵埃。
錦瑟不知道自己如此低迷的情緒到底是對于死者家人的感同身受,還是在心底念起了唐凱。這日,她的情緒隨著家屬的情緒起伏,她的淚水落在別人的傷悲里,悼念著自己的父親。
以至于,情不自禁地對唐淳說了句:“我爸爸也是一名很出色的外科大夫。可是在幾年前的某個夜晚,突然跳樓自殺了。如果他還活著,應該也跟教授你一樣。”
唐淳雙眼滿漢慈父的憐愛,抬手摸了摸錦瑟的頭:“如果你爸爸知道她的女兒繼承父志,一定會很開心。”
錦瑟搖搖頭:“我爸爸常說,錦瑟以后不要當醫生。當一個美食家最好,既滿足了你的喜好,又不用太累。”
“知女莫若父。”唐淳帶著無限傷感的感嘆道。
兩人不知在這里坐了多久,直到有人來叫唐淳。兩人才起身準備離開,他對著錦瑟說道:“唐同學,有時間可以到我家去坐坐。我夫人燒的一手好菜。”
唐淳如此盛情,錦瑟自然不好推脫,笑著道了一句:“好呀。”
跨出醫院大門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盡管已經過了春分時節,早晚的溫差仍舊比較大。錦瑟一向是注重保暖,不注重形象的人。所以當街上的行人都穿著單薄修身的衣服時,她還將自己單薄的身軀緊緊包裹在厚實的大衣里面。
楊寧嘲笑她是年輕人的思維,老年人的身體。
她直接來句:“我可不想讓自己變成老寒腿。”
她出了醫院,上了回醫科大的公交車。坐在最后排的位置,套著耳機,周杰倫的歌聲緩緩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她枕著這出人間大戲,漸漸步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