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九重天的日子雖然照比之前的打打殺殺輕松了許多,但依舊有諸多雜事讓我一度脫不開身。我作為司農上仙,除了主理下界的四時農事,再有就是負責天界祭禮或宴會上所用的瓜果蔬食,甚至調配神仙府邸內常備的清凈食材也在我的工作范圍內。最近便是忙于將新近從漆吳山引進的桑靈仙瓜藤移種到九重天的云田上,那漆吳山之巔是太陽停歇之處,一日之內氣象萬千,使得產出的桑靈瓜聞之香氣沁脾、嘗之水潤清甜。天帝初次品嘗此瓜時就極其喜愛,直接下令要移種到九重天,連帶著九重天上的神仙都一起有口福了,辛苦的就只有默掬一把辛酸淚然后勤懇種瓜的本上仙了。然而在九重天這片祥和寧靜的地方種植此瓜卻是有難度的,只得以術法造出與漆吳山類似環境的小天地罩在云田之上來養育瓜藤,個中艱辛可謂不一而足。是以,當我收成了九重天上結出的第一個桑靈瓜時,心情不可謂不激動。我從來堅信喜悅這回事與旁人共享后是會翻倍的,想起此前太息因著溪越仙子也受了不少累,便打算去司命殿找太息一起喝茶吃瓜。
不湊巧的是,到了殿門口被命格主簿告知太息今天一大早就離殿出差了——依然為了溪越的事。主簿也說不太清具體是怎么回事,但看他的表情便知太息和整個司命殿近來的日子可能都不太好過。得益于祝天之祀,溪越暫時逃脫了因本命劫渡劫失敗而被天道抹殺的命運,但也僅僅為她續了兩百年的仙緣且所持仙力也不復從前甚至不如微末散仙。若在這兩百年間無法找到再次渡劫飛升重塑仙格的契機,那么溪越最終還是會落得身殞道消的結局。當日祀禮后太息自離巽天引溪越仙魂歸體后,就放她溫養在天煦池中了。傳說上古時期六界紛爭不斷,女媧悲憫眾神所受苦痛,便以眼淚化作天煦池水,來為眾神滋養神體修復暗傷增強力量。千萬年來,上古眾神大多凋敝唯余這方池水依舊留存在九重天上,因此天煦池的珍貴不言而喻,一般神仙是無福消受的,但溪越作為天帝的掌心寶自然另當別論。與此同時各路神仙也紛紛慷慨解囊,給溪越送去了各色養魂蓄精的天材地寶助她恢復仙力。而以上種種所涉及的各類協調統籌的雜事估摸著就落到太息頭上了……不禁又默默同情了太息一番。
既然太息不在,我便留下一半桑靈瓜讓命格主簿之后交與太息和其他殿內主司共同享用便離開了司命殿。興致缺缺地溜達回常勝殿卻不想,好家伙,離遠就發現正殿門口已然換了一番景象:殿門口三三兩兩地聚集了十幾個女仙,有熟臉的也有生臉,但個個都美艷不可方物,皆衣天絲披云錦,看似不經意的顧盼起伏間實則都全方位地完美展現了自己最動人的一面,或嫵媚或優雅或嫻靜或靈動,端的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天界群姝圖。看著眼前明媚的景象,再一對比自己淡青淺素的寒磣打扮,著實覺得相形見絀,我這天界最土上仙的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話說回來,這些仙女平素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但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諸位仙女們在保持完美姿態的同時都不約而同地向殿內張望。這番景象我一千年來也算是見怪不怪了,想必是凌止回常勝殿了。凌止上次述職會前大概離開天界有五十多年,后來述職會上因著溪越一事也是來去匆匆忙忙碌碌并未在天界多作停留,因此女仙們的“相思之苦”想必是積聚已久了,這才抓住凌止此次回殿的機會跑來當風景。
看這架勢,我若是直接穿過眾仙女進殿肯定是下下策,但繞過仙女們進殿顯然也不大能實現。常勝殿雖然名頭響亮實際上卻是很低調的存在,與其他天界宮殿不同的是只設了一個正殿門作為入口,余下四周皆云霧繚繞看起來稀松平常得連院墻都沒有,但實際上卻暗藏了許多禁制,普通神仙根本是無法硬闖的。我曾問過凌止若是某天不得已硬闖了常勝殿外的禁制會怎么樣,那家伙當然不可能正面回答我,但偏偏眼神微妙地多瞟了幾眼我手里的烤地瓜,直瞟得我后背發寒:這是暗示我會變成烤地瓜?
既然進不得那就只有退一步海闊天空了,便準備調轉方向尋個清靜處暫待一陣子。剛剛轉身卻感應到了凌止的心念傳音:“艮位入。”只見東北方云波處有一點閃光,我未作遲疑當即閃身而入直接進到了內院,果然能打破常勝殿禁制的也只有戰神本身了。一進院就看見凌止身著玉色深衣墨發隨意束了半髻,斜倚在玉榻上閑適地看著手中的玉簡,旁邊的小幾上還放著琉璃酒盞盛著琥珀色的瓊漿,真是好不愜意!
“我說凌止上神,你有這歲月靜好的工夫就不能抽空露個面把殿門口的仙姝們打發了?不然我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回!”我悶悶地坐在凌止對面,有些沒好氣地說。
“嗯?你確定?”凌止漫不經心地放下玉簡一邊舉起酒盞輕抿了一下挑眉問我。
“嗯……好像也不妥,要是她們每次堵門你都出現相當于回應了她們的期待,未來沒準會天天上門堵,估計就更加麻煩了…”我有些泄氣地垮下肩膀歪在椅子上。
“那言喬說該如何是好呢?畢竟我不能坐視言喬…有家不能回啊。”凌止莫名地語氣很歡快,連帶著一雙星眸都照比往常柔和了許多。“那你幫我去催催司空的工?問問我的司農殿什么時候能造好?”想到那座天帝還欠著我的司農殿,我不禁滿面期待地望向凌止希望他幫著向司空吹吹風。可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舉起玉簡看起來,有些冷淡地隨意回說:“這個還是要看天帝的,畢竟我神微言輕,想必影響不到司空。”
神,神微言輕?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也這么厲害?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堂堂司戰上神說自己神微言輕?那我等地瓜小仙豈不是不要活了?!”凌止仍只悠哉地看著玉簡并不接我的話,不過司農殿一事倒確實該向天帝好好求一求了,否則再在常勝殿住下去保不齊哪天就會被殿外的女仙們做成烤地瓜吃了。“唉…”我嘆息出聲,“你說天帝還缺不缺女兒啊?會烤地瓜會種地的那種?我最近剛把天帝喜食的桑靈瓜移植到天界,有沒有可能天帝吃著瓜一高興就也讓我享受溪越仙子的待遇啊?”
下一秒冷不防頭上就被溫涼的玉簡敲了一下,我捂著額頭處小不滿地看向凌止,他卻坦然收回玉簡,“言喬在我常勝殿住得如此不情愿嗎?”凌止聲音有些低沉,手指摩挲著酒盞邊緣,略低著頭幾縷墨玉長發散落在臉側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欸?”看著凌止一反常態的清冷甚至有些落寞的樣子,我胸口驀地揪了一下,難道我的離開他是在乎的嗎……“不,不是!你誤會了,常勝殿很好的!住起來很舒適…很有安全感!嗯!你看我還特意帶回來這次在天界種的桑靈瓜打算與你分享的”我趕忙拿出剩下的半個瓜,翻手間已將切成一口大小的瓜塊裝入脂玉盤送到凌止手邊。
“是嘛!那就好!我還以為言喬是嫌棄我太無能,覺得區區常勝殿不能護言喬周全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常勝殿的顏面真是蕩然無存了呀!”聽了我的話凌止又忽然明快起來,拈起一塊桑靈瓜送到嘴邊,眼眸里又笑成了星河閃爍的樣子,“這桑靈瓜被言喬培植得甚是美味,甚至要超過漆吳山原產的了。”看著凌止態度變來變去的樣子,我也是有點無奈,所以他剛剛的失落只是因為他覺得我質疑了他的力量因而刺到了所謂司戰上神的驕傲?所以大概只是面子問題吧!行吧,又被擺一道,我深深鄙視自己剛剛一瞬的誤會,決定扭頭看天默默吃瓜不再理他。一時間小院內平和而愜意,我與凌止雖互不搭話卻也并沒有陷入所謂尷尬的沉默中,反而都彼此自在地一個望云天一個讀玉簡地消磨時光。原本該是無聊的時間此刻卻有那么一點享受…嗯,一定是因為桑靈瓜太好吃了!
不過很快,這份寧靜便被打破了。神官星武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稟報說,岷澤山的云璞神女前來拜會。凌止聞言懶懶地自玉簡中抬起眼,嘴角彎出弧度意味深長地說:“這時候來倒是有趣,請神女到正殿吧。”起身的時候凌止稍頓了一下,對著滿臉八卦的我笑問:“想一起去?”我當下就將頭點成了啄木鳥。“那帶著桑靈瓜隨我去吧。”說話間凌止周身亮光一閃,已換成了一身更為正式的黛金玄端,我亦將素裙幻化成絳櫻展衣攜著瓜碟跟了上去。與云璞神女會面時我與凌止包括九重天上大部分神仙都是需要這般正式見禮的,原因無他——即便是天帝見了也要尊稱她一聲姑姑,可見這位神女在天界的輩分和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我初次知曉云璞神女還是剛到天界不久的時候。那時正是我首次作為司農上仙參加天界述職會的前夕,出于職責所在我須得配合饌醴司提供述職會后宴飲所用的瓜果蔬食。由于是第一次參與籌備天界的大型宴飲活動,我從一開始就謹小慎微嚴陣以待,生怕出了什么紕漏被挑出錯處。我一從饌醴司拿到食材清單就開始不斷往來六界一一準備,其中一樣便是長在岷澤山上的蘼蕪果。這蘼蕪果一百年生枝兩百年長葉三百年結果,也就是說每六百年才能采一次,而今年述職會也恰巧趕上了果實期,饌醴司司主更是說此次宴飲餐單上,其他食材若不盡得也不強求,唯獨蘼蕪果是萬萬不能少的。若說蘼蕪果是什么不同凡品的神果倒也不盡然,畢竟在天界中活仙魂養元神的神物也是不少。非要說蘼蕪果如此受重視的原因大概就是物以稀為貴吧,此果只長在岷澤山上,六百年一結果,晶瑩剔透色如紅玉,聞之香氣馥郁、食之遍體生馨,因其稀有和異香便成了天界女仙為了彰顯地位而相互攀比之物,更是男仙們為追求愛慕女仙所必備的上選良品。
果然九重天上的神仙還是太閑了——不過吐槽歸吐槽,司農的職責還是要盡的,因此便打算優先去岷澤山采果。在我出發前,饌醴司司主又特別找到我叮囑說,到了岷澤山只通報山主連嶧便可,萬不可打擾到清居于岷澤山的云璞神女。司主解釋說云璞神女與東極帝尊等幾位神尊同是自上古眾神時代便存在的神了,傳說皆是由盤古大神的精氣所化,因此在天界的地位也是無上尊崇的。對此我了然于心畢竟若想在這九重天上混下去就不能得罪這些尊神,去岷澤山采摘仙果時也是速戰速決不多做停留。而更多關于云璞神女的傳聞,準確說是八卦,則是后來與太息閑聊中無意提起時了解到的。
一般那些上古尊神們如今已不常在六界走動,多隱居于極天之外或各自開辟出的小天地之中幾乎上萬年都不會露面,但云璞神女卻是個例外。云璞神女不喜極天之外的永寂,因而挑了岷澤山——這處位于九重天內最靠近極天之外的一處寶地,同時這里還隱藏著直接貫通九重天與極天之外的通道,因此云璞神女居于此處既不會覺得過分寂寥同時也能守護通往極天之外的門戶。
直到幾千年以前云璞神女還經常在六界中行走,甚至還與上任岷澤山主泰磯上仙有過風月往事,這泰磯上仙就是天帝幼弟同時也是溪越仙子的父仙,當然眾所周知的是溪越的母仙卻并不是云璞神女而是她身邊的露瑤仙子。當然這個中曲折已是另一段故事,總結起來就是泰磯上仙曾為了保護云璞神女而命懸一線,神女將他送到極天之外療養。后來神女因其他事不得不暫時離開極天之外就派了露瑤仙子代為照料,而照料的結果便是有了后來溪越仙子在極天之外的出世。自打那以后,溪越的父仙與母仙就一直居于極天之外不再回九重天,而云璞神女也在岷澤山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生活不常出現在六界了,日常事務都交給第二任岷澤山主連嶧進行打理。但自始至終神女從未苛責泰磯或露瑤任何一方,相反還對他們的女兒溪越仙子照拂有加經常帶她在身邊。開始的時候各方還暗自揣測神女留溪越在身邊會不會是為了報復二仙,以他們的女兒為質子。但云璞神女卻始終待溪越很好,甚至讓岷澤山主在六界內不斷搜羅奇巧珍寶給溪越玩耍,后來更是親自將她帶回了九重天交托給天帝照看。因此天帝對溪越的寵溺縱容除了是她是自己親侄女以外,很難說不是因為有云璞神女這一層關系。至此六界之內無不嘆服于云璞神女的品格和胸懷,甚至對泰磯上仙和露瑤仙子的所作所為多有不恥。
正是因為這些狗血,呃,曲折的前史,云璞神女今日突然拜訪常勝殿才會讓我這顆八卦的心躁動難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必然跟溪越有關,不過溪越剛剛出事的時候神女都沒有露面全憑天帝作主,這時候卻專程上門來找凌止又是意欲何為呢?
進到正殿,只見一個雅然身姿正端坐殿中——正是云璞神女,打眼望去端的是羅衣璀璨華容婀娜,轉眄流精間宛若雪落昆侖云棲望舒。而也是見到云璞神女本尊后才恍然悟到溪越過往那般傲然的清冷作派從何而來,只可惜今日見了本尊反而感覺溪越只學了姿態學不到神韻。
“常勝殿司戰凌止見過云璞神女,勞神女親臨不勝遑恐。”凌止朝云璞神女行全禮恭謹道,“這位是暫居我殿中的司農上仙言喬,言喬過去曾因公事往來岷澤山但未有機會拜會神女,今日聽聞神女駕臨便與小神一同見禮,還特意帶了桑靈瓜給神女品嘗。”
我也上前一步對云璞神女拜道:“言喬今有幸一睹神姿不勝榮幸,時常感念神女并岷澤山對六界農事的支持。”隨即將盛有桑靈瓜的玉碟浮送到神女手邊。
云璞神女眼波輕掃過我說道:“前陣子溪越那孩子的事給你添麻煩了。”雖然嘴上說著歉意的話但語氣中卻是半分抱歉也無,就算真有我哪敢接受!趕忙上前回稱是分內之事并不敢受神女之謝,云璞神女靜眼神無波地靜凝了我片刻,迫得我大氣也不敢出只得僵笑以待。
隨即她緩緩起身朝向殿外的方向,輕聲道:“你這里倒是無論什么時候來,殿外都不缺熱鬧。”這話明顯是說給凌止聽的,想來殿外群姝此時依舊是沒有散去啊。
“讓神女見笑了,我這里自是比不得岷澤山清幽雅致。”凌止倒也是講場面話的一把好手。
“哦?凌止上神既然覺得岷澤山清幽雅致又何故不愿親臨賞玩,順帶也探視溪越一二呢?須得本尊來九重天請上神移駕嗎?”云璞神女語氣平淡但獨屬于上古神尊的威壓卻當即在殿內蕩開,殿內擺設都微晃了晃,浮于半空中的瓜碟也摔到地上化作碎片。
我一個激靈,這是要打架?果然亂湊熱鬧是要付出代價的,可惜了我一盤好瓜!懊惱間琢磨著怎么能悄然退場遠離紛爭,另一廂凌止則從容地跨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我擋在身側,對云璞神女溫聲道:“神女見諒,是凌止欠安排了,從幽冥回歸后便一直被諸多事務纏身不得空。剛剛與言喬聊到仙子的時候講到今日太息又去了岷澤山,還說要不要一同去探望但被小神制止了。太息都親自趕過去了想必仙子狀態又有所不穩,對此我與言喬肯定不如太息作為司命處理得專業,我等若妄加干涉非但不能解決恐會雪上加霜,畢竟攸關溪越仙命小神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但小神與言喬也想盡些綿薄之力,剛剛還商量著去師尊那里為溪越仙子尋些固魂養元的靈丹。”凌止一席話講得不卑不亢進退有理,一副我不去探望是為了保護溪越絕對是好心,但不去不代表我冷眼旁觀甚至還打算去東極帝尊那里求些靈丹妙藥,同時也能借其師父東極帝尊之名來敲打神女:東極帝尊亦是上古神族且地位甚至更高,凌止作為東極帝尊的親傳弟子,云璞神女如此貿然上門咄咄逼人甚至在常勝殿里釋放神壓顯然是不妥當的,更何況云璞神女的要求本就有些無理取鬧。
果然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忍不住在心里為凌止叫好,同時反思了一下自己沒能從凌止平時揄揶我的話里學到這種說話的藝術是我的進取心弱了…不過那時我的地瓜腦袋沒意識到的是凌止句句都捎帶上我,話里話外都暗示這是我們共同的意思,無形中把我劃到他同一陣營里去,這也難怪后來云璞神女奈何不了凌止就拿我當靶子,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云璞神女優雅地轉過身,語氣平和地轉而對我說:“聽聞言喬上仙原是長于佛界的地瓜,而為六界所知應是三千年前神魔大戰后不久,來九重天則是一千年前的事,本尊說得不錯吧?”我被云璞神女這突如其來的轉折一問弄得滿頭霧水,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只得愣愣地點了點頭又下意識地看向凌止。凌止并不動聲色一如往常地笑著對我微點了一下頭讓我安心,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怕是有些不悅了。云璞神女見狀卻一下子笑開了,本就絕色的面容此時更加明艷動人,然而一雙明眸中卻莫有帶有幾分興災樂禍的意思。
“說起來,看見言喬上仙倒是讓本尊想起一件三千年前的往事。”神女的聲音再度響起,又獨獨在“三千年”上放慢了語速。還不待我細想,便聽見了來自身旁凌止的嘆息聲,凌止臉色有些為難的樣子沉吟了一下對我道:“言喬,既然神女相邀,你我便叨擾一趟岷澤山吧,順便也可將太息接回來,近來神仙歷劫者眾多,事關緊要,司命常離九重天畢竟不太穩妥。”云璞神女見狀露出滿意的神情,仿佛很滿意于凌止對自己的服軟,總而言之事情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定了下來:我與凌止暫定一旬后去到岷澤山。
云璞神女并不多做停留很快就離開了,臨走時看著我露出略帶嘲諷和同情的樣子。我確信我所身負的使命神女并不知情,那除此之外我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同情的呢?還有就是凌止的態度,在神女面前他一度露出為難的神色,可神女走后卻又恢復了往常游刃有余的模樣。按他一貫的行事作風,只要他不愿意做的事旁人自然是無法強加于他的,而這一次又不太像是真的被神女一句輕飄飄的“三千年前的往事”就脅迫住的樣子,實在是看不太透。我心里雖有諸多疑問但凌止既已做出決定,想來應該是無甚可擔心的。我胡亂思考的時候,聽見凌止語氣有些遲疑地問我:“言喬,沒什么想問我的嗎?”對于凌止的發問倒是有些沒想到,但我很快輕快地反問說:“那么如果我問了,你說嗎?”凌止一時語塞,看著難得愣神的戰神,我不禁輕笑出聲,“所以說我也算是個好面子的女仙,對于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一般是不會問的。”
作為地瓜上仙的這許多年也受到的一些歧視和區別對待,而通過這些最令我受益的大概就是收獲了一顆豁達的地瓜心吧,一直相信所求無所得便不求,如此煩惱之事應會消掉十之八九。“我相信凌止凡事自有打算,有我這個地瓜小仙能幫上的盡管提,而旁的我也不會多加干涉。”
凌止聽了我的話也眉眼疏展開來溫柔道:“言喬不愧是出身佛界,果然在心境上很不一般。不過言喬放心,我并非有意瞞你,待此間雜事了畢定會與言喬坦誠盡言的。”我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倒是可惜了剛那一碟桑靈瓜,趁天色還早我再去趟云田,希望能再摘到一顆成熟的靈瓜!”凌止聞言則希望能帶上他一起去見識一下桑靈瓜田,想著左右無事就愉快應了他。
然而剛走幾步我突然想起來殿外還立著的一眾群姝,趕忙拉住了凌止提議我倆直接傳動心念瞬移到云田處,畢竟要是被眾仙女們看到我和凌止一同出殿的樣子,那我的下場必是可想而知的凄慘。凌止卻一副我多慮了的樣子帶著我走回內院,原來是要走我之前進殿時走過的特殊入口。只見凌止輕揮廣袖,內院艮位處便現了一條通向殿外的通道,看著這通道我仿佛腦抽了一般脫口而出:“從前在下界的時候,見著不少大戶人家后院都有個狗洞以便蔽人耳目地進出府邸,想必就是現下這般體驗吧。”沒想到我剛感慨完,眼前的通道就消失了,只聽凌止道:“言喬的聯想雖不甚恰當,但考慮到你我位列九卿之位,的確是不該做出走狗洞這種失禮的行為,我們還是從正殿門出去吧。”凌止雖然語氣溫柔但我卻從中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不不不,凌止聽錯了,我是說后門后門,你看天帝殿里除了正殿門也有偏殿門,咱們常勝殿里有后門也是不稀奇的,事不宜遲,凌止趕緊打開結界,咱們好去云田摘瓜!”我語氣誠懇地狗腿道。凌止給了我一個戲謔的眼神便走進重新出現的道通中,我也趕忙快步跟上一同離開了常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