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俊暉的說動下，周善民決定打電話給山湖村主任馬曉軍，讓其與他換班代守村口卡點，他則陪著向俊暉、謝樂娟一同前往馬冬驊家。

　　在周善民的引路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三人便驅車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棟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老式磚瓦房，墻體青磚，屋頂木制包檐，上蓋紅色琉璃瓦，看得出來，是由于屋頂漏雨或其他原因后來加蓋上去的。屋前一方不算寬敞的草坪，游蕩著三五只覓食的紅毛雞和白頭鴨，草坪盡頭是一座小菜園，竹籬笆圍就，緊挨著馬路，園里種著綠油油的芫荽、青菜和大蒜等時令蔬菜。周善民介紹說：馬冬驊是村里的五保戶，年輕時育有一子，但不幸夭折，后再無生育；二年前，老伴去世，她成了孤寡老人，一人獨居，現存于世的親人，除了一位遠在浙江的妹妹，再無他人。

　　按道理來說，一個社會關系如此簡單的感染者，其接觸者是很容易排查到的，那么，這些與她有過接觸的人當中，誰才是第一感染源？或者，第一感染源并不在這些平常接觸者中......站在屋前草坪地，向俊暉緊鎖眉頭，望著青磚紅瓦的磚瓦房和緊閉的屋門思索起來。

　　“馬冬驊老人平常和誰接觸比較多？”向俊暉對身旁的周善民詢問道。

　　“老人雖然一人獨居，但平時并不喜歡串門，最常去的是鄰居李嬸家，李嬸五十五歲，是一位菜農，經常將自家菜園種的青菜、大蒜之類的蔬菜用三輪車拉到橫鄉農貿市場去擺攤售賣，馬冬驊老人不會騎車，不常出門，因此，常托賣菜的李嬸給她捎帶些生活日用品、蔬菜種子之類的。”周善民回答道。

　　“走，去李嬸家！”聽了周善民的話，向俊暉做出一個決定，立刻轉身。才行數步，又驟然停住，心中思忖：既然李嬸認定為馬冬驊老人的親密接觸者，作為村支書的周善民必然會根據上級指示迅速將其隔離，第一感染源若是李嬸，那么，就得從她身上找源頭，但一個經常擺攤出沒于農貿市場的菜農，接觸者何其多？即便李嬸記憶超群，能記住每一位接觸者的樣貌，那么，按圖索驥，追溯其源，也如浩瀚大海尋針，工程之巨，尋找之艱，不可謂不令人頭疼。

　　向俊暉感到王所長說的話特別有準頭，這不是一件容易辦得事，千頭萬緒，如垂下一堆繩頭，卻不知哪一根最終系著鈴鐺，也或許，這散亂的繩頭牽連著的是鈴鐺以外的大千世界。

　　周善民似乎從向俊暉突然停住的腳步和疑慮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繞道其身，趨步向前道：“按鄉疫情防控指揮部要求，李嬸已經居家隔離，并專人嚴密觀察，上午，村主任馬曉軍陪同鄉衛生院的同志已上門對其家里實施消殺，并實時對其一家測量體溫。”

　　周善民的意思，即便感染源是李嬸，那也是很容易發現的，至于，其在農貿市場的接觸者，那是相當于“一粒沙子掉入沙漠中，想找回，不是件容易事。”

　　是啊，向俊暉何嘗不是這樣想，但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想法，更不是推脫的理由，縱然有千難萬阻，“獵毒小組”也得想盡一切辦法，找到問題的根源和答案所在。

　　“除了李嬸，馬冬驊平時接觸最多者還有誰？”思考良久，向俊暉決定排除李嬸是感染源的嫌疑，想從另外一些線索入手。

　　周善民顯得很疑惑，上下打量向俊暉許久，張嘴答道：“還有......”

　　“我覺得還是從李嬸這條線索入手比較穩妥，她在農貿市場接觸的人最多，臨近年關，返鄉人員極多，說不定其中就藏有病毒攜帶者，她極有可能在接觸中不知不覺的被感染，處在潛伏期而未發病，另外，我建議立即上報王組長，將李嬸送往縣定點醫院隔離觀察。同時，積極監測排查返鄉人員。”緊隨二人其后，一直未曾開口的謝樂娟此時打斷周善民的話說道。

　　向俊暉緩緩抬起右手至肩高，寬厚的手掌像一面盾牌般豎立，嘴里輕聲道：“不必，我可以斷定李嬸不是感染源，如果她是，那么整個農貿市場感染的人就多了，即便有潛伏期之說，但不會每個人都處在潛伏期，馬冬驊就是一個例子！”

　　“嗯，”周善民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向警官所言不假，假設李嬸是間接傳染源，那么她所接觸的人就多了，恐怕整個橫鄉大街上的人都得隔離，目前，鄉疫情防控指揮部已下達通知，要求：各家各戶少出門，不聚集，在家自我隔離阻斷病毒傳播。”

　　“但是，如果是隱藏于人群中的某一感染源接觸了李嬸，繼而經她傳播給了馬冬驊呢？從流行病學的角度考慮，我們需要從這些接觸者當中實施抽樣調查，經此，才能下定論。鄉里雖然下達了通知，但不能保證沒有少量村民聚集，比如，剛剛我們經過的長聯村，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順著李嬸這條線索去突破。”謝樂娟很快就給出了她的意見。

　　聽著新搭檔的分析意見，向俊暉有些猶豫，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而他卻仍像無頭的蒼蠅一般，不知該飛往何處。

　　“我建議咱們分頭行動，謝醫生去做抽樣調查，我和向警官繼續從馬冬驊的其他接觸者入手調查。”既然意見不統一，周善民決定來個折中的做法，向二人建議道。

　　向俊暉沒有表態，把眼看向謝樂娟，面前這個女人雖然戴著口罩，難見其真容，但從她說話的語氣和行事風格，他可以斷定：她的年齡并不會比自己大多少，至于容貌，應該算過得去......雖然這并不重要，但是，人都習慣對一個沒有了解的事物充滿著好奇心。

　　面對著向俊暉投來的炙熱眼神，謝樂娟明白對方是想讓自己先表態，她微微垂下眼簾，思想許久，聲音沉著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