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條,向俊暉快速給自己換上了平時穿的警服,妻子見狀,迅速走到門口,倚著門框,交著雙手,似有攔截之意:“你穿上警服要去哪里?我記得,今天不是你值班!”
“盈盈,今天雖然不是我值班,但是,我的心里總感覺不踏實(shí),我要去所里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他耐心的向妻子解釋著,身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責(zé)任擔(dān)當(dāng)。
“所里有什么情況,王所長會電話通知你。大過年的,你就不能陪陪父母,陪陪我和女兒?”甘盈盈說著,眼睛十分不悅地瞄向一邊,像是生氣了的樣子。
看著妻子臉上的變化,向俊暉遲疑了,想起結(jié)婚后,他曾無數(shù)次的對她許下承諾,其言之鑿鑿,仍然記憶猶新:將來有時間了,我一定多陪陪你和孩子!可諾言終歸是諾言,沒能在現(xiàn)實(shí)中兌現(xiàn),他感覺到了對家人的一絲愧疚。既然王所長沒有打電話來,或許,是他過于緊張和敏感,向俊暉想到這里,縮回了伸去衣架上拿大蓋檐帽的手,又脫下身上穿好的警服,重新?lián)Q上了居家便服,走到妻子身旁,看了一眼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微笑著對她說:“走,帶上萌潔一起去咱爸媽家拜年。”
向俊暉與父母的家僅有一墻之隔,因他還有一個二十四歲未成家的弟弟,和許多農(nóng)村家庭一樣,向俊暉結(jié)婚后,就與父母分了家。出了院門,轉(zhuǎn)進(jìn)一條狹長小巷,再拐過一道彎,便到了父母家門前,和與其緊挨的幾戶鄰居門前一樣,家門口靜悄悄的,紅紅的鞭炮紙屑在陣陣刮起的卷地風(fēng)中輕輕騰起、飛舞,若是往年,親戚來回走動,鄰里相互串門拜年,鞭炮一串接一串的燃響,晚輩們向長輩拜年,同輩之間彼此問好,一句句問候,一聲聲祝福,好不熱鬧!而今年,卻顯得格外沉寂、生疏,大家似乎都不約而同的商量好了一般。
向俊暉在門前燃響一掛二千響的鞭炮,在鞭炮聲中帶著妻女進(jìn)了家門,與出來迎接的父母親行“單膝跪禮”拜年祝福,妻女依次行禮,接著,又與弟弟向俊杰握手互道“新年好”,敘禮完畢,一家人圍著火盆烤火,述說家常。
這時,門外電線桿上的大喇叭突然響起:各位村民請注意,我是村長萬舒林,武漢爆發(fā)了由新型冠狀病毒引發(fā)的肺炎,村里有從武漢打工、經(jīng)商回來的,戴起口罩,速到村委會登記,另外,從今天起,村民們都不要隨意出門,在家做自我防護(hù)、隔離,做到不拜年,不串門......
“我們回家去吧?”聽到廣播,向俊暉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事情似乎與他所料想的那樣,已經(jīng)到了必須要做防護(hù)的地步。他用腳輕輕碰了碰坐在身旁烤火的妻子的腳,低聲問著征詢妻子的意見。
甘盈盈沒有回答她,繼續(xù)低頭看著手機(jī),對座正坐著烤火的父親,不經(jīng)意一個回頭,大兒子的微小舉動盡收眼底。
向父是個老實(shí)巴交的農(nóng)民,一輩子種地,聽了廣播,又見兒子想離開的姿態(tài),趕緊勸說道:“俊暉,你不是從外地回來,不礙事!大過年的,帶著孩子吃完中午飯再回家。”
“爸,我們雖說不是外地回來,就怕不知不覺接觸了外地回來的,這是傳染病,風(fēng)險極高。病毒是極為微小的生物,肉眼根本看不見!”向俊暉心里知道老人盼團(tuán)聚,可眼下的情況,他不敢有絲毫馬虎,只能忍痛決定暫時不聚。
“俊琳也打過電話來了,說她們村封路,出不來!難道真有這樣嚴(yán)重嗎?我看大家不都是好好的?”向父有些不相信的繼續(xù)說道。
“爸,這不是鬧著玩的,各村封路自然有其道理!您和媽都別出去串門,要相信科學(xué),在家安穩(wěn)待著。”向俊暉帶著嚴(yán)肅的口吻勸告父親道。
一旁看手機(jī)的甘盈盈停了下來,白了一眼自己的老公,不高興道:“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和萌潔在這兒吃中午飯。”
面對妻子及家人的不理解,向俊暉感到無可奈何,本來這樣的團(tuán)聚可以在大年三十完成,奈何自己工作的原因未能如愿,想到妹妹每年正月初一登門拜年,便將團(tuán)聚往后推遲了一天,世事終究難以預(yù)料,突起的疫情,不得不改變計劃,明年再聚了。
妹妹一家沒來,情有可原,作為大兒子,離父母家又近,他沒有理由不來,父母親一年四季在家務(wù)農(nóng),而弟弟也只在縣城工業(yè)園打工,未曾出過遠(yuǎn)門,妻子甘盈盈帶著女兒在鄉(xiāng)“小蘑菇幼兒園”上班......這樣想著,向俊暉心里是放心的。大過年的,因為自己的執(zhí)拗而冷了家人們的情可不太好,特別是看到母親忙碌張羅了一桌好菜,那神情既滿足又驕傲,他決定聽從妻子的話,吃完中午飯再回家。
菜上席,酒滿杯,一家人圍桌而坐,準(zhǔn)備熱熱鬧鬧的吃上一頓團(tuán)圓飯。就在這個時候,向俊暉的手機(jī)突然想了......
“王所,新年好!”向俊暉聲音洪亮地拿起手機(jī)貼到耳邊接聽,身體站得筆直,仿佛王所長就站在面前一般嚴(yán)謹(jǐn)。
“新年好,向俊暉。”一個同樣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手機(jī)里回想。“上午鄉(xiāng)里召開緊急會議,布署了新任務(wù)......你趕緊到所里來一趟!”
“收到,王所。”向俊暉一聽到有任務(wù),像往常一樣,心里就異常興奮。掛了手機(jī)就要出門,一旁的妻子伸手?jǐn)r住,皺眉怨問道:“又去哪兒?能不能好好陪我們吃頓飯?”
向俊暉連忙解釋道:“盈盈,王所長來電話了,有緊急任務(wù),我得回所里一趟,你帶女兒陪爸媽、弟一起吃飯。”
說完,向俊暉就迅速奔回自己的家里,換上警服,戴好大蓋檐帽,邁出家門,腳下生風(fēng),走向門前草坪上停著的一輛黑色“比亞迪”汽車,那是去年他花了二萬塊錢買的二手汽車,若不是妹妹贊助一半錢,他仍然每天騎著那輛破舊摩托車上下班,私下里常被妻子取笑“新時代的阿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