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將面容果然緩和一些,至少成了中軍的二把手,上面的宋衛將,無論如何是頂不下來的。
“三河鎮的諸將士,編為兩毅,分別是羆毅軍第四毅軍,第五毅軍,楊正和、何柄奎為兩軍毅將,史那彌、朝有瓊為兩軍副毅將,江三留、王長泰為兩軍監將,言中勝、趙稱、契可力……二十人為各隊隊尉,冒超、劉終昌……二十人為各隊隊副。”
這些人本來就是各毅各隊的毅將隊尉,只是各自隊伍早打散了。
但任命下來,有的人還是感到驚訝。
這幾天柳秀在干嗎,各艘船上看病,當然,他看的是重病與疑難的巫傷。
然后聽消息,修煉的什么肯定沒有了,但必須抽出空來,繼續思考接下來的軍事行動。
沒想到柳秀居然將各個戰俘里這么多將尉、與修為高的名字一起記了下來。何止,柳秀剛才說了幾百個名字,都是傷勢已經康愈或者快要康愈的人,還有極少數將尉躺在船艙里不能動彈,柳秀便沒有安排。
“考慮到各衛各毅各隊全部打散,宋衛將與張衛將,你們協助他們重新整編,完全康愈者立即整編,接近康愈或傷勢不重者,聽從各船大夫建議,慎重編制。
各毅旗手、號手、傳令兵、火長,由各個毅長來任命。
松山快到了,牛衛將,小張副衛將,朱副衛將,花毅將……”
柳秀連點了好幾十個人名字,又說:“你們趁小船上岸,將這些斥候抓俘,將江隊尉與猴大巫秘密接應上來。”
幾十人上了小船,迅速抵達岸邊。
岸上的幾名清水城斥候見勢不妙,想撥腿就逃,但他們已經被盯上了,追擊他們的修為最低的也是大武宗,哪里能逃得掉。先后一個個被捉了上來,前去鷹山尖頭咀接應猴婆陵的江隊尉也借機帶著猴婆陵上了船。
實際上這幾天通過對各個戰俘的審訊,不但前面的幾名戰俘,已經抓了兩次斥候,從三批人嘴里掏出了許多情報,比猴婆陵帶來的情報更全面。
但這些人,有的拘于地位的原因,不是有心說假情報,而是認識有限,說出來的消息可能便會是他們的誤判。還有的人狡猾,九句真話夾雜著一句要命的假話。
猴婆陵帶來的消息便成了最好的照妖鏡。
大伙根據猴婆陵帶回來的情報,進行了一番分析,最后判斷出來,清水城此時有二十三名大尊者,也就是大武宗以上戰力的人。不是城中,而是清水城接到了甬羅王的命令,清水城有人持著這道命令,從周邊地區請來了一些強者。
不但有二十三名大尊者,還有近百名尊者,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是真也是假,”柳秀說道。
“何謂真假?”牛衛將問。
“若是我們迅速占領南城門,大軍又隨后入城,會有近半所謂的尊者立即逃之夭夭。”
城中的尊者必然會血戰,但城外的尊者見勢不妙,多半會逃跑。但打成僵持戰,這些尊者又成了“真的”。
另外是聚集了近兩萬人馬,這個不用柳秀說了,七成人是濫竽充數的,同時“是真也是假”,打成僵持戰,或強行攻城,便是真的。若是順利,一半人又是“假的”。
最好的消息便是城外碼頭上的船未動,畢竟不知唐軍有多少兵馬,至少人家大破了三河鎮,城中各個頭領也顧不上這些船只。
天色還未黑,柳秀將猴婆陵、宋衛將幾人喊到商議好一會,又給了他們一些東西。
幾人脫下鎧甲,換上蒙人的衣服。
接著柳秀讓牛衛將他們再次上岸抓斥候,正好天色也差不多黑了下來,一艘小船載著宋衛將、猴婆陵幾人上了岸,隨后宋衛將幾人持著柳秀給的物事,消失在茫茫的松山里。
松山的北邊便是鷹山,鷹山北麓離清水城最近的地方,正好是柳秀所說的三十里!若是沒有意外,明天晚上二更時分便可以到達清水城……
…………
鮮于仲樞的軍馬速度開始變慢,他們不但遇到了傷員,還遇到大批商賈。鮮于仲樞迫不得己,下了一條粗暴的命令,除了貴重財貨外,余下的,你們立即拋掉。
不拋掉也可以,能跟上我軍的速度,帶著你們逃,跟不上,自生自滅吧。
在這一段還好,到了葫蘆城會更麻煩,還有家小。
理念上唐軍一直撤到飛瀑城才會安全,但也不是絕對的,若是隔的遠,或者追兵兵力不足,或者糧草物資不足,只要唐軍撤到巨石城,甬羅王只能放棄追趕。若是唐軍大敗,只有一些修為高的人逃掉,那么甬羅王為了盡可能地全殲,甚至能一直追到唐境。
飛瀑城很遙遠,巨石城也不近,關鍵烏河與清水河不一樣,有許多暗礁,雖能通航,只能通行小船,如此多的大軍,若是加上許多家小,人數更多,根本無法從水路撤退。
要命的是又有近萬敵騎在后面吊上。
正在這時候,段羊風塵仆仆地趕到,鮮于仲樞立即拆開柳秀寫的信,看了一遍,然后問段羊,三河鎮一戰,段羊也參與的,雖有的安排他不大清楚,不過大約的過程他是知道的,重新說了一遍。
“是好消息啊。”鮮于仲樞開心地說。
其意義便是糧草。
甬羅王準備在水牛城擠一擠,但水牛城原先唐軍便抄沒了大量糧草。當然,那時候唐軍是準備占領的,雖抄沒,抄沒的數量有限,又安排人手配合商賈從周邊調撥了許多糧草過來,未引起水牛城的慌亂。
到了鮮于仲樞的“結小仇”,這次才叫狠,幾乎將所有糧草一起焚燒,但作為甬蒙第一大城,近十萬戶,幾十萬張嘴巴,雖然唐軍給了“錢”,那也要有糧吧。
結果唐軍剛一走,整個水牛城的糧價變成了天價。
這種情況下,甬羅王能擠出多少糧食?再擠,弄不好水牛城會活活餓死一大半人。如此兇殘,東邊的烏蒙各部還會不會安心服從甬羅王的統轄?不是水牛城,接下來的葫蘆城、烏河城、巨石城,唐軍多半還會繼續這么做,只要是一個城市采取這種結小仇的辦法,便會牽連到一大片地區糧食出現緊張。
后方也在擠,但之前甬羅王與邏普羅又將數萬雪蕃騎軍召了回來,這些人要不要吃飯?
嚴重缺乏糧草物資,甬蕃聯軍想快都快不起來。
鮮于仲樞將諸將召集過來,又將柳秀的信傳遞給大伙看。
“真讓他成功了?”黃衛將驚訝地說,那可不是,段羊就坐在邊上呢。
“段長史從后面來的,后面除了這一萬騎外,沒有其他的追兵,三河鎮一戰,我軍平安撤退的幾率幾乎達到了七成,想要更高,那就是要割掉尾巴,”鮮于仲樞指著西方。
烏陵山之戰打響。
天暮,唐軍仍在急行軍。
還有大半天的路程,便是葫蘆城,大約唐軍想連夜入城休息。
之前唐軍一直在逃,也不是逃,反正以很快的速度在撤軍,原因是以前這里屬于主要的叛亂地區,唐軍害怕有意外發生,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入葫蘆城。
唐軍繼續逃,那就在后面繼續吊著,反正騎軍速度快。
烏陵山不大,過了一大半,前面便是河谷,不遠便是葫蘆城。
忽然唐軍集結成戰陣,調頭向兩方騎軍殺來。甬蒙人與雪蕃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唐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反正速度快,繼續觀望吧。眼看唐軍戰陣越來越近,忽然從兩邊殺出無數唐國的將士。
這一戰甬蕃兩方騎軍之所以掉以輕心,一是以為唐軍真的想迅速進入葫蘆城,二是周邊地區對唐國很不友好,三是近萬名騎軍,似乎也有一戰之力,況且速度快。
打起來不是這樣,這里終是山路,雖不太崎嶇,不大利于騎軍的沖突。還有士氣,得到三河鎮大捷的消息,只要將這只吊尾的騎軍解決掉,意味著基本上安全了,人人在拼命。
甬蕃有近萬名騎軍,實力確實不弱,不過兩方一路行來,已經積累了許多矛盾,打順風仗還行,一旦打逆風仗,這些矛盾馬上激發出來。
甬蒙騎軍在前,雪蕃騎軍在后,看到戰局漸漸不利,先是雪蕃騎軍調頭便逃,雪蕃人都逃了,自己幾千人還打誰?幾千甬蒙騎軍也開始逃跑。
為什么宋衛將看著雪蕃人將馬牽入通道,感到惋惜,是因為唐軍中也有一些騎軍,當然,狐山一戰,這些馬要么丟掉了,要么被敵人殺死了,騎軍變成步軍,戰斗力反而下降。
但柳秀說的也有道理,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看到黎明的曙光,彼時什么光也看不到,此時奪下大量戰馬有用,有大用,彼時,則不大好說。
隨著許多敵人被擊殺,這些騎兵奪下其戰馬,翻身上馬,隨后追擊。
一直追殺了好幾十里路方才停下,幾乎掩殺了三千多名敵騎,但不是損失的兵力,此戰,讓唐軍奪下許多戰馬,兵力又不足,再也不敢吊在唐軍身后。
看著士兵在打掃戰場,鮮于仲樞長松了一口氣。
尾巴不在,縱然甬羅王大軍來追趕,相隔了十幾天的路程,就算他們想辦法提高速度,關鍵他們在追,唐軍也在撤。縱是追上,還只是一支輕裝前進的前軍,唐軍照樣有一戰之力。
要么就是重新撤回來的雪蕃騎軍,若是組織得當,不足二十天便能追上,那又是一場災難。但現在,先在清河渡將糧草湊齊吧。
“扎營吧。”
三軍扎營休息,這一地區對唐國很不友好,不過此戰結束,各部會全部老實下來。鮮于仲樞向葫蘆城下了一道命令,婦女老幼者,一起裝上船,乘船離開葫蘆城,若是已經離開葫蘆城的,放空船追上,將他們轉移到船上。不值錢的或沉重的或體積龐大的貨物一起焚毀,只留下輕便貴重的貨物與丁壯,隨軍一道撤退。
三河鎮之戰的意義不僅是燒掉大量糧草物資,主要是贏得了許多寶貴的時間,但雪蕃人都來了,烏蒙肯定守不住,還得迅速撤退。不過最大的危化已經化解,鮮于仲樞將正在與高克直說話的段羊叫來:“侯總管準備用什么方法攻克清水城?”
別看羆毅軍解救了一些戰俘,增加了實力,清水城好歹也是在甬蒙排進前十的“大城市”,比煙蘿城還要大,不是那么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