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韓府里最過分的,便是她近在眼前的這位三哥。
韓商陌的母親也并非什么名門出身,是安陵城一商人之女,可卻機敏巧滑,進府后極受韓錚寵愛。
自從生了這個兒子,更是母憑子貴,韓商陌也被慣得是無法無天。
曾經有一次他說要帶惜言出去玩,結果卻把她扔在了街角獨自一人回了府,府中的人心知肚明,小少爺八成是想捉弄一下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私生女,可也有人確是想徹底拋棄她。
府中上上下下裝腔作勢的嚷嚷了幾句,也不見有人真的去尋這小孩子。
只有蔡氏這個時候倉皇去求韓錚,惜言到底還會韓家的孩子啊,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走失街頭家人尚且擔憂心急,更何況是官家…
可她好像并不清楚,越是高門官邸,牽扯的利益越多,人情便越難琢磨,更何況那人與惜言真就沒有什么父女情深,哪里會管她的死活?
韓錚草草地安慰幾句小孩子貪玩,天晚了便會回家就不再過問。
他一點都不在乎。
蔡氏見求人無望,便自己出了府尋人,安陵城浩大,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尋找。
也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造化無常,小惜言在路邊找不到家里人不認識回家的路,眼看就要哭出聲。
小小的一只縮在一家包子鋪旁邊,身邊熱騰騰的包子剛出爐的煙火氣也趕不走她身周的冷寂。
就在她的小腦袋眼看要撐不住漸漸沉下去的時候,突然眼前路過一個男孩,看年紀稍長她幾歲,衣發干凈,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一天沒有吃什么東西,小小年紀又被扔在街頭,她的心里承受早就要到了極點,她使勁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搖搖晃晃的去跟在那個少年的身后。?
說來也欣慰,惜言雖年紀輕輕身體弱小且不愛言語,但心里卻主意極正,認定的事情輕易便不會放棄。
這樣的性格后來也曾被老頭子說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用來成事確實有助,但代價往往是兩敗俱傷。
那少年雖年長于他,但性子較她靦腆許多。
在路上走走回頭發現身后跟了一個小尾巴,他還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匆匆的趕了幾步,因為走得太緊路上還差點兒撞上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少年被嚇一跳,連忙回頭和人家道歉。
眼神一撇發現剛剛那個小尾巴居然一步不落的跟了上來,就站在身后不遠的地方一雙眼睛直溜溜地盯著他,也不說話。
他心下無奈,四下看了一眼周圍便上前,走到小尾巴面前,低頭仔細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先伸出手微微俯身用自己的袖子幫這小女孩擦掉臉上的臟土。
惜言也是突然一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等到反應過來,又迅速地推掉他的手,轉身別過臉,舉起手用自己的袖子使勁地在臉上蹭了蹭。
抬頭感覺可以了,又低頭打量了自己身上一圈,確定沒有什么臟了的地方了,便回過頭看著那少年。
“小哥哥,我身上現在可干凈了。”
她張開胳膊晃了晃,示意給那少年看。
那少年見她開口就叫他小哥哥,突然紅了臉,原本準備好的問話張口也變得磕磕巴巴:
“嗯..干凈了....那你...那你...是在跟...跟著我么?”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眨眨,長長的睫毛忽閃,惜言覺得特別可愛。
“嗯,你帶我走。”
小小的惜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就想跟著他,可能是那一陣香香的味道一下子便抓住了她。
她與府里的下人相處的時間雖更長一些,但她一點都不喜歡那些人。
那些人冷漠、厲切,她一刻也不想和她們待在一處。
但眼前的陌生人,卻讓她充滿了期待。
“可....可是....你跟我走了,家里人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不會的,沒有人.....就是不會的。”
剛剛看來還有幾分伶俐的小姑娘說道這里聲音逐漸變小,說完又自顧自的搖搖頭,抬頭看著他。
“那你也沒有娘親么?”
少年問的直接,話剛出口便覺不妥,著急的用手抓了抓頭。
他的頭發一看就是原本被精心打理過,這樣一抓難免有點散亂,鬢邊一縷碎發微微散落,隨著風輕輕揚起,散在額前,自己也不曾在意。
少年靦腆的沖他笑笑,小心的打量著她的情緒,除了害怕自己剛剛沒頭沒腦的話令眼前著小女孩傷心,還是因為他怕她哭。
他曾經見識過小女孩的眼淚,他覺得,真的很嚇人。
自己憑著過人天資,又和從小便和專門的先生學習劍御書術,早已超越同齡人。
但面對一個哭鼻子的小妹妹,他那是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這么無用,呆在一旁進退不是。
可眼前這小女孩和自己府中的那個不同,她抬頭看著自己說,“我有娘親,可是娘親帶著我已經很辛苦了。”
“那你跟我走的話,我…”
那少年不知道要說什么,就是覺得丟下也不是,帶走也不是,
“那你,東西,吃…?”
他突然想到這里,一時覺得自己真笨,也不管問,連忙牽起她,走到這附近一家的糕點鋪,帶她買了一些糕吃。
他們家店雖不大,但味道極正宗,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這小店也在安陵城內開了好幾輩。
他也不知道眼下這小女孩喜歡什么,便每一樣都裝了幾個,裝足了好幾袋子,最后一股腦的都塞給了她:
“你,吃…吃點東西。”
“謝謝你,小哥哥,你真好。我喜歡你。”
說完便在里面挑了一塊喜歡的自顧吞嚼起來,她這時候其實早就餓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