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挽時怔了怔,竟有片刻都未曾回過神來,傳說中一絲線索也無的玉箏花,就這么給……找到了?
“我就說我運氣很好吧~”夭芒滿臉得意,“東海的龍宮里正有這么一枝。”
“……”這已經不是運氣好的程度了……青年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一臉歡脫的小姑娘。
“快快快。”夭芒上前把花枝塞到他的手里,“我們抓緊回去吧!想來韓漱他們應該也把碧血葉拿到了。”
“好。”陸挽時點點頭,眉宇間這些日子第一次才算真正放松了些。
需要的材料都找到了……雖然不能算容易,但卻也絕不談不上困苦。
這在以前,他連想都不會去想。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真的有一種魔力,能逢兇化吉,在極難的事里也挖出勇氣和快樂來。
最重要的事,這些明明都不關她的事,卻偏偏堅持和他一起做了。
趕都趕不走……
今后,恐怕罵也罵不來了……
青年在心底無奈低笑。
他們,哪里還有什么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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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挽時和沐染青等人在屋里給樊婆婆施法,夭芒則站在院里同一個年輕男人大眼瞪小眼。
“秦師兄,我們出去說吧。”她軟聲討好。
方才進門時,遠遠見到師兄在等她,陸挽時那個臉色雖然和平時一般清冷,態度也是照常禮貌而疏離,但她就是覺得那其實已經可以用“冷淡至極”來形容,背脊還有點點僵直。
憑她對青年的了解來看,絕對就是討厭的意思了……
不知這兩人以前是不是有過過節,難道還有仇?
少女糾結著一張小臉,“他們里面在施法救人,不能打擾的,我們出去說好不好?”
“不好。”秦仲霖揚了揚下巴,“里面都是你什么人,這么著緊他們,親師兄就在眼前,也不知道關心問候一句。”
“我不是一見面就給了你熱情的久別重逢的擁抱嗎?”夭芒抽抽嘴角。
秦仲霖冷笑了一聲:“我看那是掩飾內心慌張的救急之舉。”
“丫頭,你膽子真是肥了,敢離家出走四年不歸。”他目光如鷹般銳利,“我當外面真有什么好東西,叫你這么舍不得回來。”
“你!”聽出他話里有話,夾槍帶棒的盡是不客氣,夭芒也有些生氣,可不辭而別這么多年,到底是自己理虧,小姑娘垮下肩,“所以我們出去說吧,別人在這里治病,你擱這兒吵吵真的不好。”
“也行。”秦仲霖挑挑眉,暫且放過她,“那就去外院說。”
那能有多少區別?!
但也總是好了一點……夭芒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快步挪了出去。
實話說,她一慣很怵秦師兄。
族長族務繁忙,沒空管她的時候,他們這些小輩,都是被秦師兄管教著的。
族長雖然嚴厲,但有時她犯上作亂后,投機取巧也能蒙混過關,大有死豬不怕開水燙之勢。
但秦師兄就不一樣了,他一向說一不二,嚴格板正至極。
性格卻不像個老實清正的修仙子弟,壞的很,一抓她就抓個正著。
每每被修理得不行,也算治的服服帖帖。
族長也太狠了,居然派秦師兄來“捉拿”她。
師兄這種級別的,在族里不該是大忙人嗎?
“朝廷來人了。”秦仲霖跟著在院外站定,也不再廢話,直入主題,“要定你的婚事。”
夭芒一愣,轉而皺眉,低頭轉過臉去,“我不嫁!”
“這可由不得你。”秦仲霖冷聲,“族長容著你,我卻要同你說實話,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不瞞你說,這次朝廷來人,態度十分強硬。”他面色凝重,星目半瞇,“不知為何,軒辰帝對你,似乎是勢在必得。”
“夭芒,你仔細想想,這些年你在族里,沒少惹麻煩……甚至當年惹下那般禍事,族長也都替你扛下來。”秦仲霖盯住她,“你不該再讓族長為難。”
“族長沒有就答應他們,對不對?”夭芒問,語氣也帶上了冷意,“那般禍事……呵,我是有錯,害族里如今行事被動。”
“但那些人,”她咬牙,眼底有恨,“絕不無辜。”
“無論如何……”秦仲霖上前一步逼視她,“你憑心而論,太子待你不好嗎?”
“女子這一生,能得一個真心待自己的夫君,已然不易。”他嘆氣,“何況他地位尊貴,仍能待你以真心。”
“他地位尊貴,我難道就地位卑賤?”夭芒冷笑,“按師兄的意思,我往后就定然遇不到肯真心待我的人了。”
她心底再怵,脾氣上來了,一樣跟炮筒似的收不住,“我和太子,本來就只有朋友之誼,沒有男女之情。原本他們客氣相待,我自覺辜負有愧,但若是強逼,我還偏就絕不會嫁!”
“夭芒!”秦仲霖皺眉,厲目而視,半晌,忽得收了神色,勾唇一笑,“小鬼,你莫不是,還想著小時候的那個人么?”
“你那時候才多大,也能懂得何為真心?又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你念念不忘的,或許只是經年累月累積起來的一個幻象?”他唇畔笑意加深,湊近她,低聲道,“別說,他早就已經徹底死透了,就是平行時空,僥幸還活著,對你,也只會有恨,能有多恨?你能想象得到嗎?”
夭芒臉色一變,身子劇烈一抖。
你能想象得到嗎?……
能有多恨?……
“刻骨銘心。”她閉上眼,小臉一片慘白。
秦仲霖笑一笑,見好就收,退開半步,“所以,有時你真應該慶幸,他已經死了。”
不,不是這樣的。
夭芒緊閉著眼,把眼淚一點一點逼回去。
總會有那么一些人,你寧愿他恨死了你,就算恨透了你……
也還是希望他能活著。
至少是活著……
可是,夭芒,她狠狠對自己說,你給我憋回去,你沒資格哭。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秦公子好脾性。”里面傳來一道溫柔干凈的聲音,“這般欺負自家的小姑娘。”
“沐城主客氣了。”秦仲霖回頭,笑意深深,“您也知道這是我自家的師妹。”
夭芒睜開眼,瞧見陸挽時也跟在沐染青后面正往這邊走過來。
“婆婆沒事了?”她往一旁探了探被秦師兄遮住的身子。
“嗯。”陸挽時點頭,神情溫和了些,“還要再將養一段時間。”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臉頰卻干干凈凈,不像是已經哭過的樣子。
連他已經也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一顆小果糖
秦師兄是極少數知道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