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陸挽時的屋子,夭芒就去了阿眠所說上次探險后中蠱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些線索。
那是村子的最西邊,幾間屋子都荒廢著,野草叢生,仿佛二十年后的暮雨村一樣,安靜得有些瘆人。
她走進其中一間屋子,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蜘蛛網布了厚厚一層,地上都是成團的灰塵。
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夭芒按照阿眠說的,找到了當時他們待的屋子。
這是一件雜貨室,里面塞了許多陳年舊月沒人用的東西。
夭芒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法寶來,那是一顆木質的珠子,上面雕著一只小小的狐貍。
她往里面注入些許靈力,珠子立刻泛起瑩瑩綠光,木質的表面緩慢融開,里面探出無數金屬觸角,互相攀結,快速在木球外面生出一個銀色鏤空的水滴狀外殼。
銀色的水滴球緩慢漂浮在空中。
“小汀,”她說,“替我找找,這里有沒有使用過魔族法術或蠱術留下的痕跡。”
小木球在里面滴溜溜轉了一圈,就往屋子四周飄去了。
不一會兒,它回到夭芒跟前,上下跳了幾下。
“在哪兒?”夭芒追問。
銀色水滴快速飄到屋子的一角,在一個破舊斗笠上點了點,夭芒掀開斗笠,下面空無一物,她又彎下腰,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你確定在這兒嗎?”她問。
銀水滴有些不滿地彈了一下夭芒的額頭。
“疼!”小姑娘齜牙咧嘴捂著頭,“不是認主了嗎,怎么還這么說不得。”
她皺了皺鼻子,還是乖乖趴在地上又找了一圈。
這回,終于在斗笠后面的箱子底下,瞧見了一個小東西。
這個箱子和一般的箱子不同,有四個極短的小腳,所以東西滾落在下面,實在很難發現。
幸好她天生對方位敏感,對找東西這種事更是有特殊的直覺。
夭芒動了動手腕,疾風小扣隨靈力微動,那東西就到了她手上。
是一個短短的空心小木棍,只有小拇指那么大,看著像只微型的笛子。
夭芒擦干凈,試著吹了一聲。
沒啥動靜。
她又吹了兩聲,依然沒什么反應。
“你是不是找錯了。”她還是忍不住問,“該不會是摔壞了吧。”
小汀在空中轉了個圈,示意她再來一次。
“好吧。”這一次,她直接吹了一段長長的調子。
尾音剛落,耳畔倏忽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動靜了!
夭芒凝神細聽。
只聽得那聲音越來越大,倒似什么東西嘩啦啦刮過地面的聲音。
然后她就看見一個觸角出現在屋門口。
緊接著,兩個,三個……
無數黑色的巨型蠱蟲密密麻麻布滿地面,像黑色瀑布一樣向她涌來!
夭芒飛快舞起鐵劍,那鐵劍極大,一招下去便擋住了一大波攻擊的蟲子,掀起的巨風又把另一波砸在墻上,掛下許多又黑又綠的血水。
饒是如此,蠱蟲的攻擊也沒有半點減弱,反而愈發兇猛起來。
夭芒的巨劍從容揮動,招式使得愈發快了起來,但一雙好看的眉毛卻緊緊絞在了一起。
天知道,她最討厭蟲子,還全是這樣滿身觸角弓著身子的軟體蟲子!
感覺渾身的皮膚都繃緊了,再打下去真的要吐啦!
這樣想著,一團綠色的汁液就飛濺到了她臉上。
“嘔……”小姑娘再也受不了,直接甩出一張引火符,巨大的靈火瞬間吞噬了整個屋子,把全部蟲子燒得干干凈凈,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甚至連墻上的綠色血跡也一并被吞噬了。
而屋里的陳設卻一點沒有損傷。
夭芒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這么厲害!
這不應該就是族里往外賣的普通引火符嗎?以前也沒見這么大威力啊。她本來只是想把這些蟲子暫時逼退一會兒,緩口惡心勁而已。
早知道是這么厲害的符咒,她就不這么浪費著用了,總共也就帶了兩張……
怪不得能賣二兩銀子一張,心疼死了!
千里外的某個青石案前,一個高高束著黑色長發的男子從成堆的書卷后抬起頭,看著自己指尖燃起的一小撮火苗,淡淡冷哼了一聲:“又在胡鬧。”
這邊,一個年輕人也匆匆從屋里站了起來,“誰動了我的蠱蟲?”
自從上次對阿眠出手,他不慎遺失了母子符,又怕村長多話,就再也沒有查看過那些蠱蟲。
前些日子,村長派人去山上放了風,而后不久,阿眠家開始出事,聽說,今日她一個人上了山,之后,身上對應的母蠱就突然死了。
除了后山的兇獸,誰還能有這樣的本事?
他果然出手了!
一切都如設想一般!
原本,那蠱蟲極其特別,可以徹底隱藏母蠱的存在,這才能保證計劃順利進行。
但此刻,他豢養多年的蠱蟲又幾乎全部同時消失。
莫非被那兇獸發現了端倪?
必須及時和村長聯系!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前去查探一番,以防萬一……
廢屋里,夭芒已經在屋后的窗臺下躲了起來。
這種蠱蟲極難飼養,需每日以血澆灌,施蠱者耗費了巨大心血,一朝盡毀,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了。
少女的眼神暗了暗:這蠱有主人,阿眠絕不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而是被人惡意下了蠱,而那人極可能,當時就和他們一起在這屋里。
原來,并非是后來阿眠的泉水不小心暴露了。
他們從最開始,就是沖著曲九落和禁地的秘密去的。
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夭芒矮下身,把窗戶留下一條縫隙。
青年走進屋,四下環顧,卻一絲痕跡也無。
好厲害的術法!他暗自驚嘆。
他養的蠱蟲,就算用火燒,也很難不留下蛛絲馬跡。
夭芒在窗口看著,心里的驚訝并不青年少。
竟然是他!
那日在村口,青年之死是所有事情的導火索,如果連那都只是一個圈套——
這群人,真是太可怕了。
為了那座山上的秘密,他們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又等了多久?
祝封查探一番,就準備離開,卻突然看見了屋后留著縫隙的窗戶。
為了養蠱,他時常獨自到這里來修煉,那扇窗正對著幾戶人家,盡管隔得極遠。為保萬無一失,他每次進來離開,都必然先會關好那扇窗。
“什么人躲在那兒?”他大聲喝道。
夭芒心道不好,正打算用疾風小扣跑路,卻冷不防青年已經破窗而出,直逼她的命門。
好快!
夭芒足尖點地,連退數下避開。又左手捏訣,用靈力使出一道利刃,逼退青年新一輪的攻擊。
兩個人各自在相距數米的地方停下。
青年的臉上依然是彬彬有禮的微笑,眼里卻露出冰冷刺骨的殺意,用極溫柔的語調道:“夭芒姑娘,可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