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驚鵲去了哪嗎?”
魏氏不敢對上欒漢武的眼瞳,神色躲閃,“不知……”
“不知道?”欒漢武反問,端詳了魏氏的神情,奇怪道:“你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p> “我…”魏氏經(jīng)不起欒漢武的問話,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
欒漢武見此,仔細思忖一番,似乎明白了什么東西,慌忙再去敲了敲驚鵲的房門。
“嘭嘭嘭!”
“驚鵲,你人在不在?”
里面始終沒有人回應,欒漢武強行推開了門,環(huán)掃了房內(nèi)四周,顯然是翻箱倒柜收拾行李后的痕跡。
“咯噔、咯噔!”欒漢武立即走出屋內(nèi),魏氏緊跟著他,在他身后嘟嘟囔囔:“哎,你這人……先停停。”
欒漢武聽不進魏氏的召喚,一頭走進了馬廄處,見了馬廄的粽馬已經(jīng)被牽走,臉色更加陰鷙,壓抑著憤怒往反方向走去,剛轉(zhuǎn)身就被魏氏攔截下來。
“哎!你就隨她去吧!”
“她要胡鬧,你跟著胡鬧什么?!”魏氏這么一勸,欒漢武忍不住勃然大怒,眼睛里恍若要噴出火。
“她都已經(jīng)走了一夜了,這地方這么大你如何去尋她?”魏氏苦口婆心勸說道。
“天涯海角都要把那野丫頭找回來!就算她已經(jīng)進了城,我也要將她從軍營里揪出來!”
欒漢武一字一字地從牙縫里透出來,心里始終壓抑不住他的滿腔怒火。
“那你這樣做不就是害她了嘛!”魏氏反駁道,見欒漢武還欲辯駁,她立刻搶先解釋道:
“她都夜行了一晚的路了,你已經(jīng)差了她幾公里,能追上十有八九都是在軍營里了;
你若要譴她回去,你得以什么名義讓她回家呢?告訴軍里的大爺她是女兒身嗎?”
“……”
這些話恰好切中了要點,欒漢武瞬間啞口無言,卻也想不出反駁魏氏的話。
軍法不容小覷,欒漢武年輕時也當過兵,他深知不守規(guī)矩的下場。
他一股腦地要遣回欒驚鵲,沒準是要推她到火坑里烤。
魏氏繼續(xù)說:“你若進了城,充了兵,鵲兒她也遣不回來,那她精心謀劃的這一切不全白費了嘛?”
“況且你年紀大了,她還得時時照料你,這不是一個更壞的局面嗎?”
“……”
“老漢你就聽我一句勸,隨她去吧。”魏氏見欒漢武眉目低垂,若有所思,方才的怒氣也消得七上八下。
“總得相信她,機靈并且能打。”魏氏喜滋滋地說,設法從心底說服欒漢武。
“你這人就別想那么多了,你若是想她好,就要信她,你也說過,整個村的男兒都被她過肩摔過,這還不信她的能耐嗎?”
“況且……鵲兒她也沒有做錯什么事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爹娘,不是嗎?”
為了爹娘....
欒漢武瞬間紅了眼眶。
“你昨日說她這樣做更對不起爹娘,可你現(xiàn)在去追,那鵲兒這番出行豈不是被咱辜負了美意了嗎?你這樣,就對得起鵲兒了嗎?”
“……”
“聽我的,你就別追了吧!”魏氏再強調(diào)了一遍她的主旨。
但過了許久許久,欒漢武還沒從矛盾重重的內(nèi)心中走出來,女兒的孝,自己的無能,都像是傷痕累累的創(chuàng)傷一樣,叫得他心里難受。
欒漢武望了一眼轉(zhuǎn)彎抹角處的橋梁,那條昨夜驚鵲牽著馬走過的路,猶如再現(xiàn)。
待他回過神后,瞧見魏氏依然緊張兮兮地望著他,他對魏氏嗔了一句:
“都是被你慣的!”
說完,他神魂顛倒般地走回了屋內(nèi)。再之后幾乎一天的時間都沒有再聽到欒漢武說出一句話,只見他呆滯地看著蠟燭,茶飯不思。
……
……
屯風里。
跑了一夜的欒驚鵲將馬遷到樹旁,馬繩繞住了樹根,馬在草地上吃草,自己便來到河畔去捉魚。
魚是捉好了,但是沒有火。欒驚鵲望著被自己扔到地上活潑亂跳的幾條魚發(fā)愁,鉆木取火嗎?還是活生生吞了它們好些?
“咕嚕?!?p> 跑了一夜的她現(xiàn)在渾身沒力氣,還不知道鉆到什么時候才能吃得了東西。只不過活吞……嗯,口感不佳。
欒驚鵲去尋幾根木材時,一名男子駕馭一只黑馬停在了草坪處。他從馬背上騰空出來,站穩(wěn)了地面,往水邊去。
看樣子,也是來捉魚的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直接蹲下來撿了欒驚鵲放在草坪上的幾條魚。
“喂喂喂——”欒驚鵲禁不住叫住了這名男子,“兄臺,那是我剛抓的魚?!?p> 男子回眸看了欒驚鵲一眼,這一瞥倒是驚艷了她。皮膚雖是黝黑了些,卻不會掩藏臉的輪廓美,倒是生得蠻俊俏。
“你看這樣吧,”欒驚鵲來到了他的面前,將剛剛撿的木材也放了下來,“你幫我撿一下木材,咱倆一起生火,這魚就平分著吃。這也好節(jié)省我們的時間。”
“可以?!边@名男子爽快答應了欒驚鵲。當他站起來時,欒驚鵲在他面前卻顯得侏儒小人,這兄弟,堂堂八尺吧。
于是各自尋找木材,半炷香時間各自都回到了原地。
欒驚鵲拿起木材準備鉆火,正兩下子就被男子搶了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子就自個鉆起火來。
男子速度極快,驚鵲眼花繚亂了一番,就冒出了火星,緊接著火苗愈演愈大,欒驚鵲忍不住贊嘆:“哇……兄臺好手筆。”
魚烤得差不多了,兩人瓜分了上岸的幾條魚,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雖無鹽分,總比生吃美味百倍。
“兄臺,敢問稱呼是?”欒驚鵲問話。
“南宮粼?!?p> “欲往何處去?”
南宮粼樂此不疲地啃著魚,說道:“平陽都,入城當兵?!?p> “巧了……我也正要去平陽都,目標與兄臺一致?!?p> 欒驚鵲樂呵呵地吃著魚,話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多,“南宮兄你是為何而去?”
“男兒心中自有天下?!蹦蠈m粼將魚尾巴啃完之后,不等驚鵲的回話便獨自離去,一躍便坐在了馬背上,他對驚鵲說道:
“小兄弟,謝謝你的魚。你的馬最好讓它多歇會?!?p> 說完便駕馬離去,身后灰塵飛揚。
“好的——多加保重!”欒驚鵲招了招手,示意離別,有緣再見。
小兄弟…
欒驚鵲回想他的話。對哦,她已經(jīng)是男兒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