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四月,芍藥開的歡快,如同簪在女子發間的珠花。
牡丹盛后宮里要設芍藥宴了,皇帝進后宮勤了些,新人的牌子也翻過了一半,辛紅萼在淑妃的舉薦下也承寵了一次,但也沒翻起什么風浪。
四月初八原是浴佛節,皇太后要在英華殿禮佛,供糕點“不落夾”。
雖傳承已久,但太后已經薨逝,宮中高位妃嬪都不重佛緣,兼之高位太妃們都已出宮隨子嗣居住,是以無人關注。
淑妃今年主持的芍藥宴,就落在了這一天。
方景頤到沂芳臺的時候還早,并未看見杜蘅蕪,行過禮后便與送過花的姚才人一起閑聊起來。
姚才人名喚念諳,是在西夏邊境的軍事重鎮固南出生的。
她長于邊疆,性子灑脫直爽。方景頤自幼受哥哥方含光教導,沒有閨中女兒的種種約束桎梏,天性不羈,兩人倒是很談得來。
沂芳臺上擺滿了各色芍藥,團團簇簇,萼樓穰吐,淋漓簇沓。
“景頤,那是什么品種?這碩大的一朵可真顯眼。”姚念諳半蹲著身子,湊上去聞了聞,又站起身來來好奇的發問。
她長于邊疆苦寒之地,雖也受到了悉心的教養,但限于地域條件,對京畿方物并不了解。
那十八學士被她隨手當雜花雜草送出,方景頤特地感謝過她,亦點出了花的珍貴,姚念諳依舊不掛在心上,顯然對這些方物并不喜歡,反而在提到蹴鞠、投壺、跑馬等游戲時更為興高采烈。
那花放在門口,大如拱把,開的重重疊疊,白色花瓣卻層次分明。莖稈粗壯,挺立在眾多芍藥里。
“那是“楊妃出浴”,你瞧,她這樣潔白細膩,像不像洗盡鉛華的美人?”溫寧伯和其夫人喜愛蒔花弄草,耳濡目染之下,方景頤也多所了解。
“可真是好看,我在邊疆從未見過,都快移不開眼了。”
方景頤屈膝半捧這朵如臉大的沙白,抿了抿唇,雙眼彎彎的調笑道:“姚姐姐人比花嬌,讓我更移不開眼。”
“好你個促狹鬼,連我都編排上了!”姚念諳比她年長一歲,日常以姐姐自居。看她笑的開懷,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忍不住想上前撓撓她。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尚保持著原來的姿態不曾動身,就見皇帝大步踏進了沂芳臺,仿佛聽見二人笑鬧,眼神不經意間掃了過去。
陳元昭時年二十七,身材高大修長,巍然若玉山,長眉入髻,眼眸深沉如同古井無波,有著帝王的威壓和冷漠。
此刻他穿著一身赤色盤龍箭袖,頭發全束在白玉玉冠中,腰上只懸著一塊玉佩,腰背挺直,腳步生風的從花叢中走過。
方景頤和姚念諳急忙低下頭去,隨著眾人給皇帝見禮。
這時皇后才剛踏入沂芳臺,她按了按額角的汗漬,有些微喘,頓了一小會兒,還是急忙跟上皇帝的腳步。
淑妃原在里面分派著活計,這會才急忙迎上來,不偏不倚的擋在了皇帝的必經之路上。
“嬪妾恭請皇上圣安。”
陳元昭上前一步,伸手把她扶了起來,這才對著眾人說:“都起來吧。”
他聲音醇厚低沉,挽著淑妃往里走,五官在赤色的映照下也柔和了不少。
“謝皇上圣恩。”眾人齊聲應答。
皇后看著淑妃和皇帝攜手而行,臉上的譏誚一閃而過,走到皇帝身側柔聲說:“皇上,今年的芍藥開的比去年好,您看看。”
陳元昭挑了挑眉,放開淑妃,轉身往花叢中走去,一面掃過各色芍藥,
“去年梓潼主持花宴,那株紫金落雪朕倒是還記著,開的大氣,也新奇。今年這些,精致繁復了些,尚可入目。”
他一路摘了幾朵花,放在內侍的托盤里,接過皇后的手帕擦了擦手,這才往上首的座上走去。
“朕今日來遲了些,現在就開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