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且再次來到城外的小河邊。

　　他遇害的小屋就在這條河邊，兇器也是在這條河里發現的。

　　既然兇手沿著河邊離開，那么，昨晚遇見的那個同類有沒有可能看見兇手呢？

　　很大概率是有的。

　　當然，前提是那位同類每晚都會出現在這附近。

　　周且只能去撞撞運氣，有一點希望，他都不愿放過。

　　夜晚的河邊沒有燈光，黑漆漆的，唯有河面反映了隱約的月光，隨著水波起伏。

　　周且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又低頭看看身上，無語皺眉。

　　他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不是很強烈，但在這黑暗的河邊十分顯眼，簡直就象是一個移動的人形燈籠。

　　昨晚那個同類隔著老遠望見他，便躲進河里去了。今晚他若再貿然前往，說不定又會把人家嚇跑。

　　回想起來，那個同類身上也散發著白光，不過要黯淡許多。假如白光的強度跟身體蘊含的能量相關，說明那個同類比自己弱，害怕自己也正常。

　　他要怎么做才能悄無聲息潛伏到那個同類跟前，讓其無法逃跑？

　　對了，河水。

　　周且想起來了，昨晚那個同類逃進河水里面，便不見了蹤影。這是不是說明，河水可以遮掩這白光？

　　周且沒有多想，跳進了河里。

　　能不能遮掩，試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周且整個人浸入到水中，身子一下子變得虛幻了許多。白光仍在，但只能隔著很近的距離才能看見。

　　昨晚尋找兇器的時候，他也曾進入水中。不過，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到兇器上了，沒注意身體的變化。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他可以在水中活動自如。身子雖然變得虛幻，不過那只是視覺效應，能量并沒有被削弱。

　　周且放心潛藏在水中，朝小屋的方向移動。

　　有縹縹緲緲的歌聲在黑暗的河面飄蕩，歌聲鉆進水里，鉆進周且的耳中。

　　歌聲凄切哀婉，如泣如訴，聽不清歌詞，只能聽出是一個女子在歌唱。

　　周且心頭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這個女子是遭遇了多大的不幸，才會在深夜里獨自歌唱？

　　歌聲越來越近，小屋也越來越近。

　　周且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見了一雙赤著的玉足。

　　那雙腳飄浮在水中，潔白纖巧，顯然是女子的腳。

　　周且視線上移，他看見了細弱的足踝，線條緊致柔美的小腿，在水中飄蕩的長裙的裙擺。

　　不論是腳、足踝、小腿還是裙擺，都散發著不易察覺的黯淡的白光。

　　她是他的同類。

　　她是昨晚看見的那個同類嗎？

　　歌聲纏綿，象是貼在他的耳邊吟唱。仍然聽不清歌詞，那歌聲象是從喉間哼吟出來的，暗含著嗚咽，比在遠處聽見更加哀凄。

　　近在眼前的小腿移動了一下，裙擺飄動，周且趕緊上浮。

　　先前他怕被發現，一直潛伏在水底深處，位置太低，他可不想一不小心看見不該看見的風光。

　　歌聲驟然停止。

　　被發現了。

　　周且以最快的速度浮出水面，一把抓住面前正準備逃走的女子的手腕。

　　“你別走，我有話想要問你。”

　　手腕掙扎了一下，被周且抓得太緊，沒能掙開。

　　“你是誰？”女子厲聲問。

　　“我是你的同類。”

　　周且切切實實抓住了一個人的手腕，切切實實聽見了一個人跟他說話的聲音，滿心歡喜。

　　能遇見同類，能跟人正常交流的感覺真好。

　　可面前的女子顯然不這么認為，她厲聲喝道：“你放開我。”

　　“不放。”周且干干脆脆拒絕，“我一放手你就跑了，我到哪找你去？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樣，我就問幾個問題，問完就放手。”

　　他這時才有余暇打量面前這位女子。

　　女子二十幾歲年紀，瓜子臉，皮膚白凈，兩道細長的眉毛緊蹙，眉宇間有著濃得化不開的哀愁。

　　這時，兩人的上半身都在水面上，可以清楚地看見兩人身上散發的白色光芒。

　　女子的光芒要比周且的黯淡許多。

　　“你是，魂使？”女子略微遲疑了一下，問。

　　“魂使？”周且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是啊，你自己都不知道嗎？”女子臉上浮現出一抹哀婉的笑，迅即消失，“更確切地說，你是預備魂使。未來的魂使大人，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周且越聽越糊涂，聽起來，這所謂的魂使似乎很厲害的樣子，還有處置別人，不，別鬼的權力。

　　他是預備魂使？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

　　是了，系統，他身上有系統，莫非系統就是為魂使準備的？

　　周且擺擺手，說：“先不說這些，我問你，昨晚我經過這兒時，遇見的人是不是你？”

　　女子點點頭：“是我。不過，我可不是人哦，我只是個魂體。”

　　魂體？又是個新名詞。

　　周且腹中疑問越來越多，他有更多的問題想從這個女子口中挖出來。不過，事情有輕重緩急，他得一個一個問。

　　“你為什么要躲我？”周且問。

　　女子露出哀凄之色，怨嗔說：“你是預備魂使，那么強，我不逃走，難道等著被你吃掉？”

　　“吃掉？我為什么要吃你？”

　　周且莫名其妙。好容易遇到個能看見他，能跟他交流的同類，他高興都來不及，為何要吃掉人家？

　　他又不是食人魔，食魂魔也不是。

　　女子臉上有訝異之色閃過，喃喃說：“原來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預備魂使了呢？”

　　周且感覺自己觸摸到了一個從未觸及過的新世界，這個世界有著全新的規則，跟活人的世界全然不同。

　　“先不說這些，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前天晚上，有沒有一個年輕男子，提著個大鐵錘從河邊路過？那是個活人。”

　　周且先揀要緊的問題問。

　　至于魂使魂體什么的，等過后再問。他不愿被這個女子看出他太多的底細，以免她不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至少，現在，她是怕他的。

　　他得維持住自己的形象。

　　女子想了想，說：“有。大概凌晨兩三點的時候，他從這兒路過。他手上拿著的大鐵錘一定是兇器，因為，我聞到了靈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