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日上三竿,工地上一片繁忙,將士們正干得熱火朝天。
葉治看著一個個忙碌的身影,有些愧疚地說道:“將士們辛苦了,大過年的都沒法回家團圓。”
“沒法子。現在吃點苦,是為了將來父母妻兒能過上好日子不是。”
葉治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種彥崮,不由翹了大拇指,這思想覺悟,哥的課沒白上啊。
“人手夠嗎?”
“人手足夠,就是水泥產不夠用,要不然還能再快點。”
塞上筑城不易,特別是清遠和割踏寨一帶,都是沙土碎石,大塊的石頭少之又少,所以城墻打算采用三明治樣式,地基用石塊磊平,然后用混凝土澆筑墻體兩面,中間填土。為此專門在環州建了窯,燒制水泥。可環州這里可用于燒制水泥的黏土、石灰等材料非常有限,所以水泥的產量比較少。
“我回去想想辦法,盡快調一批過來。”
“嗯,盡快,要趕工期的話,沒水泥真不行,要不然干著急。”種彥崮問道:“這樣的城池你是怎么想出來的,真不知你腦袋瓜子怎么長的。”
“嘿嘿,厲害吧。”葉治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炫道:“這種叫棱堡,比原來那些四方方的桌子有用多了。”
“嗯,軍中懂建筑的弟兄琢磨過了,這樣的城池防御根本沒有死角,無論進攻哪一點,都暴露在多個墻面打擊下。這種城池才叫固若金湯啊。你那邊現在如何?”
“很順利。河南、山東諸路州縣基本都已歸復,我已派彭玉章和吳一帆前往河南、山東推行新政,等民生穩定下來,可以著手下一步了。”
“你是不是已有打算了?”
“嗯,有個初步的設想。”
葉治點點頭道:“現在就剩下河北諸路,不過問題也不是很大,金兀術主力被消滅,手里已經沒什么牌了。我倒是比較擔心西夏這邊,他們手里可還有不少牌哩。”
“是啊,此次雖然殲敵十萬,可西夏并沒有傷筋動骨,得小心提防。”
“所以,咱們要盡快把大城建起來,這樣你和施全也能安心去干別的。西夏人近來還老實吧?”
“嗯,還行,偶爾會派些巡騎來刺探。”
種彥崮指著西北向一座孤零零聳立在平野上的高山,道:“那是樂山,山后頭就是西夏的韋州靜塞軍司,離清遠也就七八十里。”
“那你得多留點意,西夏人滑頭的很。”
“嘿嘿,放心吧,我還怕他們不來呢。”
“嗯,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可就當甩手掌柜了。”
“嘿嘿,你也不見得多輕松。”
“是啊,”葉治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腦瓜子,嘆道:“現在攤子大了,事情又多又雜,想偷懶都不行。”
“打下河北后,你有什么打算?”種彥崮突然問了一句。
葉治微微一愕,又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樂山,悠悠嘆道:“還沒想好,等收復了河北再作打算吧。”
種彥崮拍了拍葉治的肩膀,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早,葉治和種彥崮動身前往割踏寨。
現在去割踏寨再也不需要繞個大彎彎,直接從樂山南面過折姜會,沿葫蘆川的小支流過兜嶺就可以到蕭關了。
一行人到了割踏寨,嘿嘿,還是老節目。
施全這一班子丘八也文明不到哪里去,好酒好肉又干開了,而且節奏如疾風驟雨,根本不帶歇的,三下五除二又把葉治給干倒了。
不過這次葉治心里稍微平衡了點,他斷片,種彥崮也好不到哪里去,醉的直到次日回清遠時還犯迷糊。
葉治也終于刻骨銘心地回味了一次醉生夢死的感覺,一連幾日身上的酒氣都散不去,搞得青獅瞅見他就一臉嫌棄。
呵呵,被一頭畜生嫌棄,也沒誰了。
……
葉治回到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工坊開足馬力生產水泥、鋼筋,并派人將現有庫存悉數運往清遠城和割踏寨。
如果材料供應充足,兩城有望在三月底前順利完工。
在外浪了十天,都堂里等著他簽押用印的文書案牘已堆積如山。
因為河南、山東諸路規復,每日上報的文書、事情也成倍增加,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有密集的官員任命,政令頒布,以及一些重大請示事項。
還好崔世華能干,一般事項就直接處理了,重大事項也件件擬好處理建議由葉治拍板,大大減輕了神棍的壓力。
“老崔,金人真是肥的流油啊。”
葉治看著文書上羅列的河南山東各路清查籍沒的土地田宅財產,不禁嘆道:“這些數字的背后是無數個血淋淋的悲劇,可想而知這么些年來有多少無辜的百姓被荼毒。”
“是啊,金人貪婪殘暴,這些年中原的百姓實在是苦啊。”崔世華掩卷感嘆:“要是年景好,百姓還能勉強糊口,要是年景不好,金人又催科無度,那只有家破人亡。”
“想我華夏人民,勤勞良善,竟要遭此劫難。”葉治感慨道:“弱肉強食,天地法則,國若不強,何以保護億兆子民啊。”
“相公所言極是。”崔世華深以為然道:“這個世道還是看誰拳頭硬,拳頭硬了,別人自然不敢來欺侮。只可恨,朝廷只知偏安一隅,一味媾和。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這如何能保護黎民百姓。”
“老崔啊,河南、山東諸路新復州縣皆免賦兩年吧。”葉治放下文書,囑咐道:“免賦一年,恐怕百姓還沒喘過來氣。”
“是。”
“還有,跟老彭和老吳說,民生極艱之州縣,可免賦三年,官庫可免息借貸,幫百姓渡過難關。”
“是。”
“社會財富皆是百姓所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葉治叮囑道:“雖然田賦少了,可百姓手里的錢財多了,他們就會去消費,自然能帶動商業繁榮和經濟發展。咱們以后的目標啊,就是百姓即使不交田賦,國家照樣能國庫充裕。”
“這如何可能?”崔世華愣道:“百姓種地交糧,自古已然,歷朝歷代朝廷收入皆以田賦和丁稅為主,沒了這兩大塊,怎可敷國家支用?”
“呵呵,你會明白的。”葉治笑道:“以后只要百姓夠富足,就可以以商稅為主。”
看來啥時候哥得給你們普及一下商品經濟的知識,神棍講課的癮頭突然又犯了。
“報!”
“何事?”
“東京八百里加急!”
嗯?八百里加急?難道出事啦?
葉治微微一愣,忙道:“快呈上來!”
書信是呼延通的親筆,報告的內容也不復雜,就是說趙構派了個叫鄺珣的太監來宣旨,現已自濠州渡淮北上,不日即可到東京,問葉治要不要見,是不是趕回去。
“相公,何事?”
“你自己看吧。”
崔世華趕忙起身上前接過書信細細讀了起來,一看是趙構派人來宣旨,不禁皺眉道:“皇帝這又是整哪出啊。”
本來葉治早有命令,南邊若有信使前來,沿邊各路州縣無需上報,可查驗關防后予以放行。
鄺珣一行人自京杭運河北上,到了江寧府后,他為了表示對葉治的尊重,先派了快騎前來知會,告知行程。
鄺珣打算自江寧登岸,走陸路到濠州,過淮水,北上宿州,然后在宿州走水路經運河到東京汴梁,最后從開封走大官道赴長安。
鄺珣的快騎到了東京就被呼延通給扣了下來,呼延通對皇帝憎厭的很,所以才給葉治打報告,要請示不要讓鄺珣來。葉治若是不想見的話,他就直接將人轟走。
鄺珣雖是趙構身邊忠犬,但和葉治也算是老交情,當年在臨安,這個老太監對他多有照拂,多少還有些情分在。
而且,雖然他和皇帝事實上已撕破臉皮,但在外人看來他倆還是君臣相得,所以眼下葉治也沒必要主動撕下臉面,姑且看看趙構的葫蘆里又要賣什么藥。
“呵呵,他還能整哪出,估計又是加官進爵那一套,做戲給天下人看,好捆住我們的手腳。”
葉治一邊笑道,一邊取過一張信箋,提筆在上面刷刷地寫了幾個大字:禮待放行。
簽了押,遞給了崔世華,“火速遞往東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