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好啦,不好啦!”
聽著外面吵吵巴火,徐朗氣就不打一處來,特別是這幾日心神莫名有些不安,很是聽不得這樣的聲音,當下便喝罵道:“他娘的,大呼小叫的,號喪吶!”
“將軍,大事不好啦,和尚原出事啦!”
平時很機靈的親衛今天特別不開眼,一邊嚎著一邊連跑帶爬地沖了進來。
“將軍,和尚原失守啦!”
徐朗氣性大,剛想給這個不長眼的東西來個嘴巴子,卻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揚起的手掌硬生生地剎住了車。
徐朗瞪著眼睛,一把揪住了親兵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親衛被徐朗涌動的殺意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稟告道:“和、和尚原被、被宋軍給、給占了!”
“此話當真?”
“當、當真,和尚原的弟兄都逃回來了。”
“婁步奈呢,讓他快滾來見我。”
“婁、婁統領死了,王副統領在、在外面。”
“快讓他滾進來見我!”
“是,是。”
不大一會兒工夫,副統領王君宜就踉踉蹌蹌地到了大堂,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訴道:“徐將軍,末將該死啊,嗚嗚……。”
徐朗像見了狗屎一樣,厭惡地怒罵道:“嚎什么嚎,快給老子把事情說清楚!”
王君宜立刻止住了哭聲,一把抹了鼻涕眼淚,偷偷瞄了瞄徐朗,小心翼翼地按照路上打的腹稿,把和尚原發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給徐朗說了一遍。
“徐將軍,你要給婁統領報仇啊,嗚嗚……。”
王君宜說完,又凄凄慘慘切切地抹起了鼻涕眼淚。
徐朗臉色鐵青,指著王君宜破口大罵道:“廢物,快給老子滾!”
王君宜如蒙大赦,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徐朗被壞消息掏空了力氣,頹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大概有盞茶的工夫,只見徐朗突然睜開眼睛,霍然起身,沖著門外大喊道:“來人吶,備馬!”
這樣的大事徐朗可不敢擅專,畢竟寶雞城內的話事人不是他,這個事還得女真主子拿主意。
女真人在寶雞城內有兩謀克的兵力,女真謀克雖然只是百夫長,手底下只有三百女真士兵,可架不住人家級別高啊。
按金國的官制,猛安從四品,掌修理軍務,訓練武藝,勸課農桑,并同諸防御州的防御使一樣,負有防捍不虞,御制盜賦的任務。
謀克則是從五品,掌撫輯軍戶,訓練武藝,并負有除不管理常平倉之外縣令所有的職權。
也就是說管著三千人的猛安,相當于防御州,高于刺史州;而管三百人的謀克相當于縣,但地位高于縣,因為一般縣令為從七品,赤縣令才從六品,而謀克皆為從五品,與刺史州刺史同級。
所以,這個難題還是讓主子們去頭痛吧。
徐朗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把自己的責任減到最輕,畢竟丟了和尚原的漢簽軍是他的手下,更要命的是一謀克的女真人全死在了和尚原,主子要是遷怒于他的話,搞不好就有性命之憂。
……
徐朗嘰里呱啦跟兩個謀克把情況一講,兩謀克也傻眼,懵圈了,這是要開戰的節奏?
種彥崮、葉治第一次快閃出關,還能看作是擦槍走火式的意外,現在人家大張旗鼓地殺上門來,難道剛成的議和要黃?
在兩國和戰這樣的大事上,兩謀克哪敢擅專,立馬帶著徐朗趕到鳳翔府向珠赫匯報。
珠赫也只是個猛安千夫長而已,在兩國和戰這樣的大事上哪敢擅專,他狠狠地把徐朗臭罵了一頓后,急忙趕往京兆府,向元帥府右副元帥撒離喝匯報。
撒離喝一聽,氣得眼歪鼻斜,大罵趙構背信棄義厚顏無恥卑鄙下流,又狠狠地把珠赫臭罵了一頓,嚴令他在七日內奪回和尚原,給宋軍一個狠狠的教訓。
罵完趙構和珠赫,撒離喝覺得在兩國戰和這樣的大事上自己不能擅專,于是連夜八百里加急送往開封,向都元帥金兀術報告。
……
放走了漢簽軍,以為金人立馬會發兵前來報復,可一連幾日居然無半點動靜,真是奇也怪哉。
“將軍,金人怎么沒一點動靜,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什么藥。”
種彥崮也有些費解,他向葉治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等著靴子落地確實有點不得勁,說實話,葉治心里也是和龔琳娜的神曲一樣,當里個當。
“咱們不單要和金人斗勇,更要斗智。大伙兒都要沉住氣,不管金人葫蘆里賣什么藥,只要咱們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能以不變應萬變。”
他看了一眼眾人,覺得還是需要說點什么,“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沉寂,越是這樣,說明金人就越會來勢洶洶,所以咱們整軍備戰,一刻都松懈不得。”
“彥崮,斥候還可以放遠些。”葉治建議道:“最好是金人一出城,咱們就能知道動靜。”
“行,我把斥候再放出十里,插到渭河邊上去,只要金人出城,就絕逃不過咱們的眼睛。”
“阿奇,現在寨內天神之怒有多少?”
“一千五百枚,每日還可造一百余枚。”
“箭枝呢?”
“箭枝兩萬六千多,還算比較寬裕。”
“何大哥,寨內糧草有多少?”
“寨內糧草除了繳獲,加上最近從關內運的一批,共計三千石,可供兩月支用。”
“好,大家都辛苦了。”葉治拍了下掌,道:“彥崮,你跟大家講一講迎戰之法吧,咱們議一議。”
“嗚…嗚…嗚……,嗚…嗚…嗚……,……”
就在此時,突然而起的牛角號聲,瞬間打破了山谷間的寧靜。
暴風雨總是來的這么突然,饒是葉治他們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真當這一刻來臨時,仍是被揪得心中一提。
“走!”種彥崮二話不說,帶頭沖出了中軍大帳。
葉治和種彥崮等人沖上墻垛時,將士們早已嚴陣以待。
見反應如此迅速,葉治不由暗暗點頭。
看來種彥崮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這么短的時間,訓練出這樣的效果,那手中的上千兵馬面對金人大軍,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葉治已經把富于戰斗經驗的韓世忠親兵分到了各甲,以甲為戰斗班組,既能兼顧戰斗中的靈活機動,又能發揮團隊的合力。
“斥候回來了,快開門!”
“將軍,大人。”
“金人有多少人馬?”
“步騎約萬人。”
“到哪兒了?”
“按腳程算,估摸還有十里。”
“十里之地,那金人前鋒盞茶功夫就到。”葉治望著和尚原的谷口喊道:“準備迎戰!”
果然,僅僅半刻功夫,谷口就出現了金人前哨游騎的蹤影。
緊接著,密集的馬蹄聲有如雄渾的戰鼓,又好似穿林打葉的驟雨,響徹了山谷。
金人前鋒沿著谷口兩側緩緩向前推進,左右兩翼形成了一個月牙陣型。
前鋒列好陣不大會兒,谷口烏壓壓的甲兵蜂擁而至,金人主力大軍終于殺到!
“步兵怕有八千之數。”種彥崮看著金軍列陣,對葉治說道:“此番金人是傾巢出動了。”
和尚原所在山谷并不大,近萬的步兵列好陣,感覺整個山谷已被塞得滿滿當當。
而金軍步兵軍陣的后頭還冒出了一支約千人的騎兵,加上左右翼,組成了一個凹字形,將步兵軍陣包在了其中。
兩軍對壘,旗風獵獵。
從高處俯瞰,此時的和尚原就像一張大餅,兩頭都撒上了密密匝匝的黑芝麻,獨獨中間留著一道空白。
徐朗的手心已沁出了汗,眼前的營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這才幾天功夫,一道兩丈高的城墻就拔地而起,這難道是神仙手筆?
和尚原本來就易守難攻,原來的木制營寨就已經像難啃的骨頭一般,那現在攻打營寨,豈不是啃石頭?
漢簽軍有多少戰力,他心里再清楚不過,這些年面對南軍哪次占過便宜?
珠赫特意從鳳翔府帶了數千兵馬前來壓陣,可名為壓陣,實為督戰。徐朗毫不懷疑,自己若是懦弱怯戰,珠赫定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就地正法。
“咚、咚、咚、咚……”和尚原響起了整天的戰鼓聲,珠赫終于按捺不住,開始發動攻勢。
越來越急的鼓聲聽在徐朗耳里就如同催命符,徐朗不由地心中暗暗發苦。
可這一戰避無可避,即使是啃石頭,也得下嘴,要不然就是崩牙這么簡單了。
徐朗把心一橫,提起大樸刀,朝前方一麾,大喝道:“進攻!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