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云府燈火通明,后院里下人進進出出。沐園內,一個個大夫看著床上的小姑娘皆是搖頭晃腦,這小小年紀居然病癥便這般棘手,這早些日子還好,現在他們真的無能為力了。
拿著自己東西準備出去,房里就剩下了小柚在守著。
“李大夫,小女怎么樣了?”
云烈此刻見到他們出來后,走上前問。這白天還好好的怎么現在就,云夫人幾天前去尚云寺現在趕回來即使來得及也要到深夜。
“恕老夫直言,云小姐已經油盡燈枯。”
“云小姐本就身子弱,這會兒的癥狀是與她吃的東西有很大的聯系,相生相克最是無解。”李大夫搖搖頭,這若是早早發現還好,這都已經深入了。
而此刻屋內,小柚看著靜靜的睡在床上的云沐伊,小姑娘眼里都是淚水。她原本只是想出去端個東西進來,卻聽見了李大夫的話。
什么叫做回天無力了,這不會的,絕對不會。她家的小姐那么可愛,怎么會遭受這樣的待遇。
“小姐,小柚求您了,你能不能醒醒。醒來就可以看見公子了,還有夫人他們。你知道嗎?夫人已經接到消息從尚云寺回來,很快就能見到了。”
“十夜已經去云巖山找十一了,只要他回來就一定能將你治好。”
“小姐,你醒來啊!公子去給你買糖葫蘆了,他臨走時說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小柚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對著躺在床上的人念著,可那人不再像從前一般睡眼惺忪的看向她,也不會再跟她耍賴。
忽然床上的人動了動,小柚一臉驚喜地上前想要確認她是否醒來。
“小姐”
“怎么了”
“小丫頭”
云烈剛讓王德將大夫送出去便剛好遇上了回來的云宴,而十一也跟在他身后。正往沐園趕來,剛到門口便聽見屋內傳來的叫聲,忙推門一看。
“啪嗒”糖葫蘆掉在了地上,云宴怎么也沒想到回來見到的是這幅場景。十一已經上前,而此刻他自己見到那地上的鮮血只覺得滿滿的刺眼,猩紅的血印在他的腦海中久久未散。
多年后,每當一回憶起那夜看到的景象,深入骨髓的疼痛還是會蔓延至全身。
而另一邊,眼眶紅紅的小柚也在眼巴巴的看向十一,都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十一”
將云沐伊的手放回床上,十一看了眼云宴,再看直直盯著他的幾人,終是垂下了眼簾。
“不可能,......這不可能,云沐伊你給我起來,你說的要吃糖葫蘆,我買了。你自己起來吃,不然我就生氣了。”
“十一,她會醒來的,對不對。他會醒來的,一定會的。”
“小丫頭,你起來我帶你去看你最喜歡的瀑布,那里還有好多稀奇的東西,都帶你去看。你不說說很喜歡卻沒有得去嗎?”
“云宴,我好想出去看瀑布啊!特別是那種天然的,冰涼涼的一定很舒服,可是我可能不能去了。”那是小丫頭不久前跟他提及的,可那時正逢多事,不便帶她出去。
現在他可以不管那些事了,他要帶著她去。
“起來”看著飛奔在床前此刻陷入魔怔的云宴,十一見他已經聽不進他們所說的話,正要問云烈便見后者上前一個手肘打暈了魔怔的人。
“十一,送他回去。”將昏迷的云宴交給十一,便讓他們都下去。
云烈見門被關上后,看了眼床上的云沐伊,閉了閉眼。
“帶她走吧!”
只見話一說完,身后的影子便將床上的人連同一個包袱帶了出去。直到身后已經沒有動靜后,云烈打翻了桌上的燭臺,火焰瞬間將沐園包圍了起來。
......
云城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事,前幾日云府小姐舊疾復發,臥病在床后,不知又從那里吃了與之相克的東西,在昨夜離開了。
而云夫人剛從尚云寺趕回來,還未到沐園便見到大火將沐園吞噬在中。自己匆匆趕回卻連女兒也沒見到,當即昏倒在地。
云城百姓聽到這個消息,無不唏噓。那個小姑娘他們曾經見過,長得軟軟糯糯的,還會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比她小的孩子。
......
京城,宮內。
“皇上”
御花園內,祁連墨正陪著妃子逛園子,身邊的大太監急急忙忙的上來。
“何事這么慌張,打擾了朕的雅興。”不滿的語氣,此刻若是沒有令他覺得有用的消息,只怕是性命堪憂。
這些日子不知為何越來越這般暴躁,一臉陰翳。
“云城的人傳來消息,云府的小姐于昨夜病故。”
“后半夜因為丫鬟守夜不小心將燭臺打翻,云小姐所住的院子被火吞噬。”
“今兒個,已經發出了通告。而云夫人受不住如此打擊,直到現在也昏迷不醒。云城主...那云烈已經遣散了府中的下人,云府公子傷心過度至今也未醒,云府一夜之間變得敗落。”
想到云烈早就已經遞交了辭呈,他忙壓下了城主二字,又改回了云烈。
高俞低著頭不敢看向帝王,自從他被提到大總管的位置,真的體驗了伴君如伴虎。
雖說聽到這些,祁連墨覺得有些不信,他總覺得一切來得有些太過湊巧。
但后來聽到云府公子至今未醒倒是讓他信了。那個少年可不像是個無緣無故為別人哭泣的人,這既然是他認定的妹妹,那便能說得通。
“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待一待。”
“皇上”
身后的容妃不甘心的叫了聲,卻看到帝王瞬間沉下來的臉。
“怎么,容妃是想跟著朕。”說完便自己朝著花園的另一邊走去,而身后的妃嬪雖是有些不甘,但還是默默行了禮。
“是”
不知道為什么,此刻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祁連墨卻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看著池里的游魚在歡快的嬉戲,他想到了那個曾經趴在自己背上的小姑娘。那雙閃亮的眼睛是那般的耀眼,可現在卻也回歸大地。罷了,那都是她的命,這一切只不過是提前。
誰叫她是她的女兒,既然現在他們都相繼離開了,那么他也該做一些事了!
將腦海中有關那個小姑娘的信息過濾掉,那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
這時候的他怎么也沒想到日后見到一個人時,既然也會找到多年前的那種感覺。可那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不知是天時的愚弄還是機緣的錯失。
南王府,后院里。
南王妃這幾日都還沉浸在南王失蹤的痛苦中未回過神,這會兒卻感覺到了心口傳來的痛。一模一樣就如同南王遇險的那天她也是心口忽然傳來痛。
“悅兒…,一定是我的悅兒遇到什么事了。”
“夫人,您在說些什么?”看著剛剛還坐在椅子上此刻忽然站起來的南王妃,一直念叨著什么,侍女有些不解。
“怎么樣了,有消息嗎?王爺到底在哪!”此刻的段衡早就失去一向端莊的儀態,丈夫未歸不知生死。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只是她真的好想見見女兒。
“王妃,付將軍傳來消息,那些狡猾的賊子將王爺引到了懸崖邊。”
“王爺掉下了懸崖,后來他們去查看,那是個深淵。”
深淵,那是個深淵!
眼里不知流出的是淚還是血,賊子,好一個賊子。
“哈哈哈”
“賊子”
“葉蕭,你可不能丟下我。你已經欠了我很多,你不能再這樣對待我。”
“為我寬衣,我要進宮。”
“王妃”
原本還想著將云城的事告訴她,但看見已經進了屋后便沒再提及跟了上去。
……
將事情辦完后,云夫人也沒醒來。云烈將府中的下人遣散,各自給了足夠的銀兩。他也沒再出府,就留在府中照看云夫人。
“夫人,你醒了。”
云夫人緩慢的睜開雙眼,這是怎么了,她的頭怎么這么痛。
“嘶”
“怎么了,是不是頭痛了?”云烈一臉擔憂的看著云夫人,許是她摔在石子路上的緣故。
“阿烈,我怎么了?宴兒呢?怎么不見宴兒,也不知他今天練功了沒。不過你也不要對他太苛責了,他還小。”
云夫人一醒來居然問的都是他們的事,半點沒扯上伊兒。
不對,這有些不對勁。云烈將她安撫好后出了院子,去找十一。
“十一,你去看看夫人。她早上醒來,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聽到云烈所描述的,十一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原因。既然只提及了他們的事,而有關云沐伊的絲毫未提及,這不就是她潛意識里不愿記起有關她的事嘛!
人在極度打擊或者受到重創時,大腦里會潛意識的選擇性的去忽略那些令之傷心難過的東西,也就是失憶。
“失憶?”
“十一”
十夜急匆匆的過來,見到云烈也在后,忙將事情敘述出。
那夜將云宴帶回去后,原本都好好的。可就在半夜醒來去到沐園見到那場大火他便徹底失控了,也不知去了哪兒,一開始十夜跟著他最后卻被甩掉。
“也就是這幾日都不見蹤跡,這怎么不早說。”都怪他這幾日一直顧著云夫人而忽略了他,以他的性子云烈只希望他不要做出傻事。
......
東辰二年,云府小姐病故,那與段昭并稱為“云城雙絕”的云公子從此毫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