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樊再次睜開眼時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眼前是兩個蒙面人,那上面的眸子正狠狠的盯著他,便如芒刺一般。他想掙扎,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分毫,冷汗和眼淚瞬間便糊了個滿臉。
“拿我作甚?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曉得我要問你什么就說不知道?”一人冷冷道。
“平素就看你不順眼,今日只想拿你出口氣,你做的‘好事’太多了!”另一人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庾樊的腕脈上。
庾樊正要爭辯,一陣針刺般的劇痛瞬間流遍全身,這疼痛便似生筋抽搐,給人的感覺便只有崩潰,生不如死。
陣痛稍停,庾樊來不及喘息便驚叫“大爺饒命,我有錢,都……都給你!”
“錢那東西有什么用,還是留給你到那邊去用吧。”說罷,手里已舉起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再看庾樊時,已嚇得再也說不出話,只閉目抽泣,一股尿臊味隨即彌散開來。
“等一下,我再問問他。”之前那人說道。
“有什么好問的?我見他活著就不舒服!”
“這會兒能知道些什么了嗎?”那人揶挪道。
早已破了膽的庾樊便如抓到一株救命稻草,口中直叫:“知,知道!”
“那我問你,周家的長子周賢是被誰劫殺的?為何要置周家于死地?”
“不,不是我,是他們!”
“是太守嗎?”
“不是,是他們……”緊張之下,庾樊已變得語無倫次。
問話那人在庾樊身上戳點幾下,拍拍他,道:“好好說,如有欺瞞便將你交于那人。”說完又沖身后指了指。
庾樊周身抖了一下,慢慢爬起身來。
稍稍喘息,庾樊便戰戰兢兢道:“在下有一位舊識,據說是在一個什么江湖幫派,我不懂,也只當他在炫耀。月前他又來找我,要買周家在漢水邊的那處別莊,讓我從中促成。待我找到周家時,那周叔同卻一口回絕,任我費盡口舌也無濟于事,便暫時放下了。”
“隨后,周家長子在途中遭劫,我便猜到是那些人所為。時隔不久,那人又來了,這次他是托我打點太守,只說此后諸事能予以方便。我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錢財使然,便應了他。果不其然,過后便有一個劫匪被拿,而那個賊人一上堂便供認不諱,還供出周家的次子周永。都怪在下財迷心竅,不但拿了周永,還迫使他供出了周叔同。事后,我又助那賊人脫逃,哪知那人剛剛逃出便被滅口,想來也是他們所為。”
“放了周永是你的意思?”那人問。
“是太守的指令,想來他是不愿招惹是非。”
“收人錢財還不是是非嗎?”
庾樊苦笑道:“最終還不是在下破費!”
“那些人沒有來找你要錢?”
庾樊搖搖頭,一臉的懊喪。
“那日在你宅中的高手是何人?”
“從未見過,是在下那位舊識薦來,只是盤恒幾日。”
“在哪里可以找到你那位舊識?”
“在下只知他叫劉泉,卻不知他身在何處,一向如此。”
“你再好好想想,他就沒提到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說從哪里來,要去那里?”
庾樊沉思良久,突然道:“對了,有一次飲酒時他似乎說起一個地方,像是……像是歷陽。”
“他為何提到那個地方?”
“當時說到一種酒,他說那里的酒才是正宗。”
“是什么酒?”
“是……是‘百里香’”庾樊猛然記了起來。
“你以前便壞事做盡,如今又助紂為虐,本該取你性命,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便放你一馬,此后如再行作孽便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說完,那人一掌砍向庾樊后頸,庾樊應聲倒在地上。
待庾樊再次醒來,天已大亮。他辨了辨方向,垂頭喪氣的去了。
……
料理完庾樊,武震和馮正虎一路趕赴歷陽,馮正虎心里已然有了一絲眉目,看來這歷陽一定藏著些什么。
宜城距歷陽較近,二人腳程快,未及兩日便已抵達。
在一家客棧安頓好,二人信步來到街上,就近選了個小店便坐了進去。
見伙計殷勤的來到近前,武震搭訕道:“可有‘百里香’?早就聽說這酒好。”
那伙計笑道:“有,客官好見識,這酒正是本地的特產。”
馮正虎心下不安,如若是當地特產豈不是家家都有,這卻哪里去尋?
二人點了酒菜便慢慢吃喝起來,武震不時瞄著鄰桌的幾位酒客。
正飲間,武震突然說道:“都說歷陽百里香如何醇厚,我看也不過如此,徒有虛名罷了!”說罷竟嘿嘿的冷笑起來。
“那你是沒找到正宗,怎能妄言百里香徒有虛名?”是一個酒客不忿起來。
武震是什么人,老江湖了,聞言先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嬉笑道:“是小老兒沒見識,只是不知這百里香還有正宗一說?”
那人道:“看你也不是本地人,這酒確是歷陽獨有不假,可要說起最好的就非‘文青樓’莫屬了,那可是文家自己的作坊。”
“噢!原來如此。”武震似乎極感受教,又拱手道:“謝了,改日須品嘗一番。”
武震對文青樓自然不陌生,只是他卻不方便去,若是他去照面那就不吝于亮了招牌。不過他也叮囑馮正虎謹慎,畢竟,他也曾與某些人照過面。
……
文青樓畢竟是歷陽最大的客棧,一向賓客云集,熱鬧非凡。
馮正虎來到客棧便住進了一間客房,倒在床上閉目沉思著,該如何尋找這里的蹊蹺。
文青樓的前廳右側是客人用餐的地方,所謂正宗的百里香便出自這里。
住在文青樓的客人大多都在這里吃飯,是以,到了餐時房內已坐了很多人。
馮正虎舉目望去,前面是幾個雅間,但他一個人卻不能往那里面去。他選了一個靠邊的座位,要了吃食慢慢的品味,目光卻注視著來往的客人。
一連三日,馮正虎幾乎把所有的客人都端詳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他不由暗暗心焦,如此等下去豈不是守株待兔?心念之下便回到了武震的住處。
“三天了,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事,我在想,在那里時間長了難免會招人側目,如若那人只是在此吃過飯而已,這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那只是你的心里,一般的客人住上十天半月都很正常,那個會單單疑心你?還是再等等吧,我看那里一定有什么蹊蹺。”
其實馮正虎也有所預感,庾樊的話不似有假,歷陽的文青樓也確實有地道的百里香,況且威武堂在此盤恒多年,一定會與當地的某些勢力有所關聯。回想武震也曾在文青樓落難,他又重新找回了理由。
重又回到文青樓,馮正虎頓覺有些異樣,原本站在柜內的掌柜和旁邊的兩個伙計都在迎著一個人,此時連后面的賬房也出來了。什么客人這般威風,難道是什么官員?
馮正虎細細打量那人,一身光鮮的衣物,身材適中,從背影看竟似一個文士,除衣服外并無特別之處。想到此處,馮正星不覺有些自嘲,這豈不是以貌取人?
就在那人轉身時,馮正虎不禁下意識的一愣,這人怎么如此眼熟。
越過堂內的幾個客人,他聽到了一人的竊竊私語:“這是文青樓的東家文白青,有好多私產呢!”
這人一定在哪里見過,馮正虎緊張地思忖著。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終于記起來了,這人的身材和眼神竟像極了曾去過馮家堡的一個黑衣人。原本他就對那幾個人有很深的記憶,想不到他竟在歷陽,看來這蹊蹺便在他身上。
回到小客棧,武震也來了興致:“這人一定有隱秘,他一個客棧的東家怎么會出現在馮家堡,或許他與李懷等人也有勾搭,盯緊此人,絕對錯不了!”
“這人可是歷陽的頭面人物,據說與官府和各方勢力都有關系,我們須慎重些。”馮正虎道。
“那是當然,否則他又如何能為虎作倀?”
此時,馮正虎思慮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這個文白青應該與威武堂有涉,可他與那個神道李懷又有何牽扯呢?想到這,馮正虎不僅打了個冷顫,真是細思極恐,他感覺,前面一定是個驚天的陰謀。
……
文白青的家宅在文青樓的后面,只隔了一條街巷,而旁邊的酒坊也是他的生意。
馮正虎與武震商定,他住回原來的小客棧,二人輪流盯住文家,以便見機行事。
整整盯了五日,這日夜間武震終于有了發現,事不宜遲,他立刻招來了馮正虎。
“有一個鬼祟之人進了文家,天色太暗,又是背影,沒看清,這會兒應該還在里面。”武震又道:“這是文家的私宅,前面又有客棧,大抵不會留人在家里過夜,暫且等他一等。”
足足半個時辰,宅院內終于傳來了腳步聲,片刻,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了大門前。后面那人恭敬道:“先生慢走。”是出來送客的。
出門那人四下打量著,武震再一見頓時熱血上涌,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