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顏是新人,雖然大部分前輩都是挺照顧她的,但也難免有一些前輩估計刁難沈顏。
沈顏也從來不反駁,不抱怨,安安靜靜做自己該做的。
周小紅把一打資料扔在沈顏桌子上,趾高氣昂地說:“這個交給你了。”
一同實習的另一個女孩子王慧看到周小紅走遠,湊到沈顏旁邊,不滿地抱怨,“你看看她,每次都欺負我們這些新人。”
“哎呀,就當鍛煉自己了。”
沈顏無奈地笑笑,拿過資料看起來。
資料里說的是一名七十五歲的獨居老人,自己住在城南的一個小房子里,患有尿毒癥,性格古怪,不接近人,有些好心人去給他送溫暖,他一律把人拒之門外,周圍的鄰居也很少能見到他出門。
沈顏的任務就是去采訪這位老人。
沈顏整理好資料,就拿著錄音筆出去了。
城南的這個小村子很破,沈顏覺得這比爺爺奶奶住的農村破多了。
沈顏按照地址,路上又問了人,才找到老人的住址,一個破舊的一間瓦房,老人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里面。
周圍的鄰居看到沈顏一個小姑娘站在老人的門口,一個好心的阿姨站在自家門口提醒沈顏。
“小姑娘,你一個人還是回去吧,這個老人脾氣可怪了。”
沈顏禮貌地說聲謝謝,敲門的手停頓了一下,還是敲了下去。
敲了兩聲,沒有人回應,屋子里安靜地好像沒有人一樣。
沈顏又敲了敲,朝屋子里喊,“有人嗎?”
沈顏看見門縫很大,便透著門縫往里面看,沈顏好像看到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
沈顏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悄悄給宋飛揚發了一個定位。
“麻煩您開一下門,我是新社報的記者,您有什么困難都可以和我說,我們一定會幫您的。”
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半,一位佝僂著腰的老人站在門口,身上散發著死亡的腐朽味。
“爺爺您好。”
老人看了一眼沈顏,走進屋里,沈顏跟著走進去,不過她不敢關門。
屋子里的光線很暗,一張小床,床頭有幾根細細的醫用軟管錯綜交雜。
床邊有一個痰盂,大概就是老人方便的地方了,屋子很小,另一邊放著一個小電飯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是根據形狀判斷出這是一個電飯鍋,一個爐子,一口破了的鐵鍋。
跟著沈顏進來的陽光顯然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房子里有股腐朽的味道,就像那些瀕死的老人身上散發的那種死神的味道。
眼前這個老人瘦骨嶙峋,駝著背,臉可以說是皮抱著骨頭,但給人一種倔強的感覺。
沈顏在一個小凳子上坐下來,凳子很小,沈顏身子都快蜷起來了。
沈顏默無聲息地打量著周圍,然后微笑著看著老人。
“爺爺您好,我是新報社的記者,我一進來就看到您的床頭掛著的那些東西,請問那些東西是做什么用的?”
“透析。”
老人的回答很簡潔,顯然他并不希望接受采訪。
“那您有孩子嗎?您一直一個人生活?”
聽到孩子這兩個字,老人有些動容,原本干枯的眼眶有了些潤色,慢慢吐出,“我的女兒死了。”
沈顏意識到自己問到了關鍵問題,也同時問到了老人的痛處,可是如果想要徹底了解,這些必須要知道,也必須說出來。
“那您一個人生活的這么艱難,為什么不接受那些志愿者的資助?”
“資助?沒有人是真心資助我的,那些人只是做一次秀而已。”
老人起身,回到床上,從枕頭下面拿出一個鐵盒子,顫顫巍巍地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照片。
沈顏走過去,看到照片上是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不過照片只有一半,另一邊是被撕掉的。
“這是您的女兒和外孫?”
渾濁的眼淚順著眼窩滴下來,聲音有些嘶啞,“那個人真是畜生不如,這么多年為什么他還能好好活著。”
“那個人是誰?”
“我女兒的丈夫,是他打死了我的女兒。”
“那他有受到法律制裁嗎?”
老人的情緒有些激動,手也開始顫抖,“沒有!這個畜生不如的家伙。”
沈顏看著這樣,心里也堵的慌,“爺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把事情告訴我,我可以通過媒體的方法,替您討回公道。”
“沒用的,你們這些記者給錢就收,顛倒黑白。”
“爺爺那是別人,我一定會還您一個公道。”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熬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讓這個畜生罪有所得。”
沈顏知道爺爺的傷心,一時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靜靜地坐著,看著老人陷入陳舊的回憶。
許久,爺爺才緩緩開口,“我女兒和他結婚,結婚前他什么都沒有,婚后他說要創業,我把房子買了給他錢,后來生意做大了,就開始打我女兒,每次喝完酒都會打她,我攔不住。”
老人指了指頭上的一塊凹陷,“這里就是當時他推的,撞到了桌角。”
老人擦了擦落下的淚水,繼續說:“后來有一天他喝醉了,回到家就開始打我女兒,我外孫小就在那里哭,我出來攔,被他拉到門外,把門關上了,我就在外面一直敲門,聽到我女兒在里面哭,然后聲音一下子就沒了。”
老人的眼神呆滯下來,沈顏知道這是再一次把一道深深的疤再次劃開,這個無法愈合的傷疤,多年來不斷的疼痛,不斷地告訴老人那些殘忍的事實。
沈顏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對不起,爺爺,揭開您的傷疤了。”
老人哽咽著,“我只希望能還我女兒一個公平,讓罪人受到懲罰。”
沈顏在房間里拍了幾張照片,又從老人口中了解到那個男人的信息。
回到報社,沈顏熬夜把稿子寫出來,寫稿子的時候,沈顏一閉眼就看到老人絕望的眼神,渾濁的淚水,床頭簡陋的透析儀器。
沈顏打電話給宋飛揚,問他醫院現在能不能做透析,順便把老人的事情告訴了宋飛揚。
宋飛揚聽完也是沉默了一陣,“老人的病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