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瑩在王一為家里住了近一個星期。
王一為所說的有事要處理就是每天在家里喝茶,要不就是去他的古董店發呆。
今天也不例外。
早上吃完早餐,王一為就抱著書坐在陽臺上,明明天氣很熱,他依舊悠閑的煮茶、喝茶、看書。
他到底為了什么而留下?
小瑩不止一次的問他。
可每次都是同樣的答案,她耳朵聽得都快起繭子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會堅持多久,看來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為哥,我想出去逛逛”
“哦,叫司機送你吧”
“你也一起吧”
“不了”
“那我走了”
“嗯”
小瑩看著他的背影,輕聲的出了門。
今天也是蘇靖安和謝陽約好回老家的日子。
蘇靖安一大早就起床了,準備好路上吃的、喝的,還有回老家要用到的東西,后備箱都塞滿了。
“陽陽,你在哪?我過來接你”
“好,你等我,我馬上過來”
謝陽與他約好在民富大廈碰面,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的住址。
剛出到主路,前面的車子就排起了長龍。
蘇靖安焦急的探出頭,打探路況,看情況似乎是發生了交通事故,此刻他也只能干著急。
謝陽來到約定的地方,太陽有些大,連個遮擋物都沒有。
一會看看時間,一會看看來車的方向。
不一會,她白皙的臉就被烤得又紅又燙。
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朝著開車的方向看去。
銀色的路虎,車牌尾號188,是王一為的車。
只一眼,她低下頭,當做沒有看見。
“停車”
司機聽到小瑩喊停車,猛的踩了一腳剎車,這還沒到門口啊。
“不用送到門口嗎”
“不用了”
小瑩看著路邊的謝陽,用力的咽下幾口口水。長舒了一口氣,這才下車。
聽到車門聲,謝陽轉過頭,是她!
“蘇小姐,好久不見”
禮貌又客氣的招呼,跟LS的小瑩別無二樣。
謝陽記得她,在民宿的前臺見過,卻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你好”
她沖著小瑩笑了笑。
“蘇小姐在等人?”
“嗯”
“要不要在車上等,太陽這么大”
“不用了,謝謝”
“那好,我還有事,先進去了,再見”
“再見“
一轉身,她加快了腳步朝電梯口走去,表情凝重。
蘇靖安急迫的朝這邊趕過來,因為他們今天要去同一個地方,說不定他們還要在老家獨處幾天。
想到這里,他似乎看到多年的死局即將找到出口。
“對不起,剛剛堵車了,快上來”
謝陽還在想著剛剛那個小瑩,沒注意到蘇靖安的車。
“門側邊有水,先喝一口”
“嗯”
“那,我們出發咯”
不算被綁架那一次,謝陽已經一年多沒回去了。
她從不主動提要回來,每次都是蘇靖安定好時間她才一起跟著回來。
“餓嗎陽陽?要不要去服務區吃點東西?”
“到了再說吧”
“好,后面盒子里有巧克力,你餓的話就先吃點”
謝陽不覺得餓,她看著蘇靖安的后腦勺,突然想起那個男人。
“他死了嗎?”
專注開車的蘇靖安被突然開口的謝陽驚擾,方向有一瞬間的漂移,又馬上恢復正常。
“對不起陽陽,他還活著”
“他是誰?”
“陽陽,我們到家了再說好嗎?為了你的安全”
蘇靖安一邊開著車,一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謝陽,根本沒辦法安心。
“好,哥哥注意安全”
車速慢了下來,蘇靖安踩著油門的腳此刻如同踩著棉花一般,輕飄飄的。
這一路開了將近四個小時,車內的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待到目的地,蘇靖安整個后背已經汗濕了,而蘇謝陽臉色煞筆,眼圈微紅,眼珠卻閃著光!
蘇靖安拿出車內的行李,謝陽已經先一步開門了。
她掏出包里的鑰匙,插進那把已經生銹的鎖孔里,扭動鑰匙,卻發現扭不動。
拔出鑰匙再重新插了進去,用力一扭,門鎖才打開了!
這間屋子的墻壁和地面都只刮過一層水泥,屋內有些黑。
對門墻壁上貼著的毛主席畫像已經模糊不清。
幾張竹椅整齊的靠在墻邊,墻角的蜘蛛網在提醒她早該回來了。
這一眼就能看完的堂屋雖然破舊不堪,可它承載了兒時所有的美好。
蘇靖安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屋里搬,謝陽看了看那些東西,居然還有被子枕頭,他是來度假嗎?
東西都搬完后,兩人去鎮上吃了點東西便馬上返回了。
趁著太陽還沒落山,謝陽將那幾張竹椅擦干凈,從房間的柜子里抱出那套紫色的床單被套。她收藏得很好,過了這么久也沒有什么難聞的味道。
她將它們鋪在竹椅上,準備曬曬太陽了晚上用。
蘇靖安則在屋內打掃那些蜘蛛網。天黑之前,這里終于可以住人了。
農村天黑得很早,沒有路燈沒有車輛,只聽得見外面青蛙的叫聲。
房間燈亮著,他們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躺在地上,卻也有歲月靜好的錯覺。
可現實終歸冷酷,該面對的一個也逃不開。
“那個男人是誰?”
蘇靖安早已準備好坦白一切。
“是我的同胞弟弟”
謝陽也猜到了,不然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所以蘇靖安包庇他,不惜以身替罪,讓她誤會。
那被傷害的她呢?誰來救贖她?
“哥哥準備再一次原諒他,包庇他是嗎?”
“不。陽陽,他活著,該為自己的罪行付出應有的代價,我已經找了律師起訴他了”
“哥哥怎么突然良心發現了?還是說突然良心不安了”
“不是的陽陽,我怕你接受不了,我寧愿你恨我!”
兩人的對話異常平靜,或許是因為各自內心的猜疑都得到了正確的驗證,一個釋然了,一個不恨了……
他們同時盯著頭頂的那只燈泡,夜晚唯一的亮光,卻怎么也照不進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哥哥,我爸爸,他為什么把我托付給你?”
“因為我是蘇家人”
蘇家人?緊緊是因為一個姓氏嗎?
“小時候,我從不來這里,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你,我第一眼看到你,知道你不是四叔親生的,我就不喜歡你”
謝陽木然!這個只在爸爸嘴里認識過的哥哥原來這么討厭她。
“后來我父母去世了,我才懂得了親情真正的意義,無關血緣。”
“四叔去世前我回來過一次,那一次我在田間看到了,也是那一次,我似乎看到了世間最美好的瞬間”
“所以后來四叔拜托我,我馬上就答應了,因為你也是蘇家人,我們是一家人”
謝陽閉著眼睛,像是聽著一個無關自己的故事,可故事里的某個瞬間她又有了強烈的代入感,眼淚瞬間從眼角流到耳朵里,身心俱悲。
“那個男人,他又是為什么不喜歡我?”
“因為他恨我,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刻,他就無時不刻想要報復我”
“不過他錯了,他低估了你的隱忍,你沒有報警,他就沒有得逞”
“陽陽,我帶給你的傷害這一輩子都補償不了,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四叔”
謝陽聽到這里,終于崩潰了,放聲大哭起來,崩了四年的弦這一刻斷了。
蘇靖安聽到抽泣,他坐起身來,走到床邊坐下。
對自己、對眼前這個女孩,他都想不出要說安慰的話語。
只是摸著她的頭發,輕輕的、一下又一下,直到她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