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徐聞彬氣得狠狠拍了一下上好的檀木桌,因為這氣來得太上頭太著急,他沒來得及用內力護住手心,整個手掌瞬間麻了。
他將手背過身后,趕忙揉了一下,眼神卻仍然保持著兇狠,盯著自己此刻一臉執拗的小妹妹。
徐家幾代都是男子,唯有到了徐父這一輩終于有了個女兒,全家上下都十分寵溺這個珍寶,而此時這個珍寶,正用她平時盡會說吉祥話的可愛小嘴,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什么此次二哥前去接父親和大哥的擔子是送命,什么朝野上下都盯著徐家犯錯,甚至罔測君意,說上頭那位正借此機會收回徐家兵權,這些話,隨便被有心人穿出去一句,會讓整個徐家九族都被牽連。
“你且出去吧,今日之話就當我沒聽到過,你就和三弟在家安安心心照顧母親,等我們回來。”
徐聞彬揚了揚手,示意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言語的三弟徐月吟將小妹妹帶出去,沒想到這三弟老神在在地繼續端坐著,甚至給自己添了杯茶,神色坦然。
徐聞彬瞪了一眼自己這個還沒小妹身手好身板硬的三弟,心里十分嫌棄一個大好男兒居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會每天舞文弄墨,一張嘴巴總是言辭犀利。
這位二哥似乎忘了,他自己也打不過這個小妹的事實。
舒漁看了看兩位哥哥的表情,眸光微閃,竟自己從凳子上站起來,一撩衣袍直挺挺跪了下去,做出悲戚的表情。
“二哥,這件事我本不想同你和三哥講,但現下你也不信我所言,我也只能將這證據拿出來給你看看了?!?p> 舒漁從懷中掏出一個黑綢底繡著金色虎紋的錦囊,徐聞彬目光一滯,這錦囊上的圖案正是元明帝幾年前設立,只聽命于皇帝的內衛圖案。
舒漁瞥見徐二哥的表情,手中動作卻絲毫不停頓地囊中的紙條取出來,遞給徐聞彬。
徐聞彬接過這張紙質精細且邊角帶有暗紋的紙條,心中不安的突突了幾下,他鎮定心神,將紙條展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小篆。
“月中派遣即可一網打盡。”
“這……”徐聞彬楞楞地盯著紙條,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這是個什么意思。”
“二哥,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舒漁從徐聞彬手中小心的收回紙條,揩了揩眼角溢出的眼淚。
“父親和大哥出征之前,我在將軍府外圍發現了幾個手腳不干凈的人,但當時并沒有多在意,前兩天發現四周也不知道是監視還是怎得,又多了些人手?!?p> 舒漁將紙條塞回錦囊,連同錦囊一起遞給徐聞彬。
“二哥和三哥常在朝中伴君,想來是認得這個錦囊來自何處,前幾日父親和大哥受傷的消息傳回來,剛巧那日我在將軍府附近看到有人偷偷摸摸行事,我就跟過去把他打暈了,這東西就是從他身上搜到的?!?p> 舒漁伸出一只手拉著徐聞彬僵硬住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二哥,今日上朝的時候,是不是令你月中領兵前往邊疆。小妹絕無半分妄言,今日跟兩位哥哥所說也都是為了咱們徐家,為了大燕國。小妹雖然不懂朝中議事,卻也知道憑咱們徐家祖祖輩輩忠心耿耿,若沒人煽風點火潑咱們臟水,上面那位怎會如此懷疑,如此絕情?!?p> 見徐聞彬反應過來,正沖動地擺出想要找誰理論的姿態,舒漁趕忙拉住,“二哥,你不信你問問三哥,他在朝中是否有過與我同樣的體會?!?p> 見徐聞彬望向自己,似乎是在尋找最后的答案,徐月吟放下茶杯,略略頷首,明確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見。
“現在父親和大哥也不知傷的怎樣,又要將二哥你派出去,到那時朝中就剩三哥一人,被人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可能就要將我徐家祖祖輩輩都捉拿流放。二哥,算我求你的,讓我拿著金牌去找君上換一道旨意吧,我們徐家不能再少人了。”
話雖說的大義凜然,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徐聞彬看到小妹難得哭得鼻涕眼淚直流的狀態心疼了,心中也對自己和父親平時在朝中所感受到的點點滴滴,經這么一點,看得透透徹徹。
他本也不笨,只是被徐家忠心忠臣的教育,讓他不敢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然而小妹和三弟卻將這些剖開了,敞明了在他眼前,證據在眼前,上面那位平時的態度也再明顯不過,此時此刻他再也無法蒙住雙眼雙耳,當一個聽話愚忠的傀儡。
徐聞彬捏緊了拳頭又放松,仍然放心不下,“小妹,哥哥什么事可以信你,答應你,但是你知道戰場跟平時練武場并不一樣,刀槍無眼,你一個姑娘若是受了傷,你讓我這個當哥哥的怎么放心!”
舒漁胡亂地用袖子擦掉眼淚,突得破涕為笑,她伸手拍了拍徐聞彬結實的肩膀,沒心沒肺道,“二哥,放心吧,我若都能受傷的戰斗,更別說你了!”
徐聞彬:……有一瞬間想打死這個妹妹,怎么辦?
“噗。”徐月吟這個喝著茶的吃瓜群眾,被自家妹妹毫不留顏面的話語嗆了一下。
兄妹三人在暗室中交談許久,將明日情景演示過后,又將徐夫人和將軍府中上下百十口人的安置計劃好,徐月吟和舒漁才推開書房的門出來,留徐聞彬一個人在房中“收拾行囊”。
“此次出征,一定要小心?!?p> 徐月吟站在庭院門廊的陰影中,神色有些看不太清,語氣卻十分認真。
舒漁看了看這具身體的雙生哥哥,無聲地笑了笑,應了下來。
“證據記得銷毀,也就你二哥這么好騙了?!?p> 舒漁將突然湊到耳邊說話的徐月吟略微推開,美目半嗔半笑地看了他一眼,“哥哥說什么我都聽不懂呢!”
“啊,別打我頭!”
徐月吟笑著用折扇敲了一下舒漁的腦袋,撩著衣袍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走遠了。
舒漁心中暗嘆,也不知是他聰慧過人還是因為雙生子的感應能力,這個哥哥似乎總知道她在想什么做什么,卻從不戳破,只會默默幫她善后沒處理干凈的尾巴。
想來也確實還是二哥好騙,專屬帝王管轄的重要組織若是這么輕易就能暴露,還將如此重要的紙條隨身攜帶,也太不專業了。
即便通過703偽造的證據恐怕就算帝王本人來看也會信以為真,但假的終究還是假的。
舒漁摸了摸手中放著先皇賞賜免死金牌的盒子,想到明天要當著一眾迂腐的文人武將的面,用這個令牌向陛下換一個讓她出征的旨意,換一個能保徐家香火連綿不斷的旨意,只覺得這個小盒子似乎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