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寂,秦樓安坐在馬車里入定細思,好像一切都十分清晰,又好像一切都隱在霧里。
自己不是不問世事不通俗理的深宮公主,到底還是把月玦看低了,早已知他如潛龍在淵,也時時提醒自己對他有所提防,沒想到還是被他算計的無聲無息。
昨日夜里對他的半點愧疚,現在已是云散煙消。
司馬賦及是在幫他?
是她的錯覺,還是只是不愿相信?
“粉黛,停車。”
“是。”
秦樓安只覺胸中氣悶,停了馬車后拂了車簾探出身來,原是正處長陽邑。
長陽邑橫貫洛城西,一邊是些鋪子酒樓,如今時候尚早,還不見得熱鬧,另一邊則是翠湖。
翠湖乃洛城盛景,湖水青翠如玉,便喚了翠湖。
湖邊停了好些游船畫舫,一到夜間,夜燈高挑,絲竹管弦聲聲不絕。無論是朝中官胄還是城中名士,皆喜在翠湖包舫游玩。
乘船靠岸,呼得對面酒家沽一壺酒,聽說曾有一當壚賣酒的女子,便是因此與那沽酒的青衫舉子喜結良緣。
秦樓安在粉黛攙扶下向湖畔走了幾步,如今湖面霧氣騰騰,游船畫舫依稀可見。清晨涼風吹過,一旁粉黛忍不住輕寒顫一下,秦樓安卻覺甚是舒心通暢。
“不知那賣酒女與那舉子可得圓滿…”
“公主,您在說什么?”
粉黛見自家公主定定望著湖面,適才說了一句什么她并未聽的清楚。不過看公主這副模樣,似是不是與她說話。粉黛知曉公主自是在想事情,便也噤了聲不在言語。
朝陽初升,霧氣漸漸消散,身后傳來小販的各式吆喝聲,鼻尖縈繞著縷縷茶飯香氣。
秦樓安轉身,只見長陽邑已是人流如織。
醫者行醫,商者交易,走坊算命者扛著招牌算著天意…
雖乃布衣,各司其業,各得其樂。
若非出生皇室,許也如他們般,雖無大富大貴,倒也逍遙自在些。
“回府罷。”
秦樓安覺舒暢些,便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回府時綠綰已是迫不及待的要向她通報朝中之事,原是早朝已結束。
想來朝上司馬賦及定把冷劍鳴一事上報了,聽了綠綰言說,果不其然。
只是沒想到司馬賦及還找來了尉遲宏軍帳值夜將士,原是那日大軍班師回朝前夕,暫扎城外五里土原坡,有一將軍模樣人曾到尉遲宏帳中,那人所示身份正是冷劍鳴。
冷劍鳴入帳后便與尉遲宏對飲起來,酒過半酣之時二人出了軍帳。半路之際冷劍鳴突然一掌震于尉遲宏胸膛。
不巧,恰被一在小土丘后出恭的值夜士兵看個正著。
如此看來冷劍鳴是要坐實殺害尉遲宏以陷害月玦的罪名,只是不知是誰在幕后主使。
“皇上對他二人如何處置?”
秦樓安所說二人,自是指月玦和冷劍鳴。
綠綰聰慧,知曉她意思,回道:“皇上聽從大將軍之言,將冷劍鳴打入天牢嚴加看管,東景質子月玦暫住城東皇家別院。”
聞言秦樓安微微輕瞇鳳眸,以月玦之能,居城東別院還不似蒼鷹在天蛟龍入海?
她要將他囚在公主府內,將他監于她的眼皮底下。
書信一封傳至皇宮,向父皇請求將月玦再次圈入她公主府。
此時城東皇家別院里,謝容正坐于案前,單手支了腦袋定定的看著眼前人。
許是被那人直勾勾的盯著不自在,月玦放了書卷抬眸看向他。
“莫不是要把我的臉看出花兒來?”
“一個大男人還怕看不成?有我這風神俊朗的翩翩少年郎在跟前,你怎的還要看那破書?”
“書中自有顏如玉,怕是要比你生的俊俏些。”
聞言謝容面上不滿,放下手站立起身子來。
“你怎么這么沒良心呢?本公子聽說你來了西風,星夜兼程自蓬萊趕回來。幾日前又為了替你尋人證,從帝都跑到西南邊陲,腿都要跑斷了,回來不好生心疼感激我便也罷了,竟還排擠我?”
月玦看著眼前人悶的鼓著腮幫子,不禁眉眼帶笑,他自是知道謝容為了他自小背井離鄉,千萬恩情自己無以為報,若是只口頭說幾句空話,怕是更辱了二人之間的情誼。
眼前人脾性耿直,心若璞玉,尚留得幾分稚童心氣。現下他若不給些好處,定是又要鬧不休了。
“那我多謝謝二公子了,從東景到西風,一路之上頗為無趣便翻閱了幾本醫書,學得一套按摩之術,既然謝二公子為我奔波勞累,不如現下讓我給你試試?”
“按摩之術?”
謝容眼珠一轉思索一下,一拍桌案說道:“那敢情好,我這正疲累著呢!”
說完便伏在桌上,伸直了手臂等著月玦給他按摩。
月玦看他此番模樣,笑笑起身來至他身后,抬袖伸手置于謝容肩上。
“啊——”
手拿圣旨的司馬賦及剛踏進別院,便聽的如此驚天動地的一聲巨嚎,皺皺眉頭,謝容?
三步并作兩步,司馬賦及轉眼便來至房門前。推門而入,只見謝容皺著一張臉趴在案上,月玦在后面…上下其手?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
見房門被推開,兩人抬頭便看見司馬賦及黑著一張臉。
月玦停下來立起身,往里迎了迎司馬賦及,可來人卻緊盯著還趴在案上的謝容,眼神似是十分…和善。
“是賦及回來了呀,怎么樣了,月玦之事了結了嗎?”
謝容扶腰從案上爬起來,走向前去拍拍司馬賦及的肩膀。看他手里有圣旨,自己拿過來看了看,又遞給月玦。
“總算清白了,一來西風就攤上這種事,真是好不讓人惱心!”
“能有如此結局,幸得你們二位相助,玦,感激不盡。”
“哦?那不如也給我來點實際的?”司馬賦及挑眉說道。
聽他此番言語,月玦當下不明所以,司馬賦及已來至他身前。
“你適才不是給謝容按摩?本將軍,也甚累。”
“……”
“你當真確定?剛才我的慘叫你沒聽到?月玦的手法可是清奇的很。”謝容自己揉了揉肩,一臉苦笑。
司馬賦及斜眼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從袖中拿出一把扇子,遞到月玦面前。
“你的玉骨扇。”
月玦微愣,伸手接過他手里的扇子,緩緩打開,玉石為骨,雪錦為身,上繪青松野鶴,正是他的玉骨扇。
“此物乃我父皇所贈,九歲事故之年便離我身,你是何處尋得的?”
“既已物歸原主,其他皆不重要。世間如此好扇,也只在你一人手里,才顯其韻骨風流。”
再見此物,恍如隔世,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月玦笑看司馬賦及,是他費心了。

一介蓬蒿
感謝所有大大的支持,無論是評論,收藏,投資,還是推薦票,這些都是對我最大的鼓勵,在此特別感謝!另外投資的大大不用擔心,簽約合同已被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