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城的季市長不光支持甘城女子學堂的成立，還為自己的小女兒季春薇報了名。

　　聽說市長千金即將就讀甘城女子學堂后，甘城的權貴與富豪紛紛把家中未成年的女孩送到了甘城女子學堂。一時間，甘城女子學堂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千樂軒老板的小女兒周雪玫、美麗穿布店老板的女兒萬清華、萬仁家的老五老六萬清文、萬清雅以及萬義的兩個女兒萬清秋與萬清清紛紛成為了女子學堂的學生。

　　報名結束后，一禾立刻請甘城最好的裁縫上門，為已被錄取的女孩子測量尺寸，統一制作校服。

　　她跟裁縫談好：一個星期后，一定要把校服送到每個被錄取的孩子家中，保證孩子們能在八月三十日穿著校服參加入學報名。

　　做好入學前的各項工作后，一禾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晚上，公公與孩子們入睡之后，趁著夜深人靜，張一禾坐到餐廳里，就著油燈為開學第一課做準備。她篩選了一篇古文與一篇白話文，認真研究過后，用專用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到蒙在鋼板上的蠟紙上，準備明天到后院的辦公室里油印。

　　“砰砰砰”，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深更半夜的，誰會上門呢？一禾對著厚厚的木門，猶豫不決。

　　“砰砰砰”，敲門聲再次響起。

　　一禾輕輕問了聲：“誰？”

　　“三嫂子，是我，二賬房。”門外傳來她在甘湖湖心島聽到過的熟悉的男聲。

　　二賬房？一禾莫名其妙，他來干什么？聽口氣，不像干壞事，倒像是有求于她。

　　一禾去廚房拿了把菜刀，藏到餐桌抽屜里以后，慢騰騰地開了院門。

　　“三嫂子。”門一開，二賬房就拉著一個孩子跌進了門。一禾一眼認出了那個孩子---他的女兒小葦。

　　“你怎么有空來我家？”一禾想起他綁架大寶的事，心中很不舒服。

　　“三嫂子，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對。那錢就算我跟你借的，等以后有錢了，一定還給你。”二賬房一反常態的謙卑。

　　一禾不明就里：“不必客氣，有事說事吧。”

　　二賬房把手里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到了旁邊的餐桌上，然后把小葦往一禾的跟前推了推：“三嫂子，我就這么一個女兒，讓她一直跟著我這個做土匪的爹會害了她的。聽說三嫂子辦了一個女子學堂，連市長千金都來讀書了，我想讓小葦也到你的學堂里就讀。這個包袱里裝了一千銀元，算我這個爹給孩子的學費。”

　　一禾莫名地感動。在甘湖，她就擔心過小葦的未來，沒想到二賬房這個做父親的還會想到把孩子送進學堂，小葦也算比較幸運了。小葦跟其他孩子不一樣，拒絕她就等于把她推進了火坑，不管怎樣，一禾開不了拒絕的口。

　　“學費只要一百銀元，你把多余的錢都拿走。孩子既然來了，我就把她收下吧。千萬別告訴別人孩子在我這里。”一禾拉過小葦，語氣溫和了許多。

　　二賬房對著一禾深深鞠了一躬：“三嫂子，多謝你大人大量。我就是怕別人知道，才半夜帶著孩子偷偷來訪的。我們這種人讓人害怕更讓人看不起，我不想小葦長大后被人看不起，如果能讓她跟市長的女兒在同一個學堂學習，我也算對她有了交代了。三嫂子，以后，孩子的吃喝拉撒就全交給你了，一千銀元算孩子一年的全部費用，不多，你一定要收下。明年這個時候，我再來繳第二年的費用。一切都拜托你了。”

　　天啊，他這是要把小葦交給我養了嗎？張一禾尷尬無比，可是，她還有得選嗎？總不能讓小葦每天放學后都乘船回那個土匪窩吧？

　　她勉強答應了下來，心想：也許要不了幾年，小葦就考上省城的學校，遠走高飛了呢。

　　二賬房拉過小葦，父女二人雙膝一跪，對著一禾行了一個大禮：“三嫂子，錢你一定要全部收下。多謝你的大恩大德，如果有一天用到我二賬房，三嫂子帶個信，我一定以命相報。”

　　一禾嚇得趕緊把他倆拉起來：“二賬房，千萬別這樣。孩子我收下，錢我也留下，只請你答應一件事：以后別傷害無辜的人。”

　　二賬房滿口答應：“三嫂子放心，二賬房以后一定按照你說的做。”接著，他無比疼愛地摸了摸小葦的頭，再三叮囑她：“三媽肯接受你是你命好，以后，她就是比你爹還親的人，好好聽話，不準違逆三媽。”

　　小葦拉緊他的手：“爹，一放假我就去看你。”

　　二賬房狠狠甩開她的手：“你娘已過世，你爹是個土匪，沒什么好看的，好好學習，將來做個人上人，爹就滿足了。”說完，再次感謝張一禾之后，一拉院門，消失在了黑夜里……

　　“爹。”小葦追到門外，看著二賬房的影子穿過院子前面的路，走下碼頭，上了停留在那里的船后，抓起船漿，用力一劃，小船如脫弦的利箭，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小葦的眼淚雨點般滴落，少不更事的她依戀父親無微不至的關愛與湖心島上的無拘無束，至于別的，她還沒有覺悟。

　　一禾拉住她濕濕的抹過眼淚的手：“小葦，走，跟三媽回屋吧。”

　　小葦再次掃一眼空空蕩蕩的甘水河面，跟著一禾進了屋，一臉的淚水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