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郝正做了個夢。那是一個許久沒有經歷過，如此有畫面感的夢：飄飄蕩蕩中，他進了一座水城——古色古香的城門樓子上掛著牌匾“世人城”。城里一座座奶黃色的二層法式平層矗立在水中，像是私人府邸又像是高端會所。水城建筑之間沒有道路，只有微波蕩漾，郝正像武俠小說中的俠士一樣，踏浪而行。忽然城中風浪大作，郝正沒作絲毫猶豫步入最近的一扇大門。眼前是一排高腳椅，隔著吧臺站著一位戴著阿拉伯方巾的四眼老板，隱約覺著有點像喜劇演員沈騰。沒有只言片語，老板遞過來一杯混著mojito的咖啡。一飲而盡，杯底慢慢浮現咖啡渣鏤刻出的四個字“裝逼青年”。老板說，每個進來的人他都會送上一杯咖啡，杯底那四個字就像來人臉上的標簽，除了“裝逼青年”，還有“二逼青年”，再上一個檔次就是“文藝青年”。當然安排好這一出，該上哪一杯全憑老板的眼力見兒。郝正想笑，卻在這個時候醒來了。

　　回顧夢境，郝正怎么也想不明白夢里的地方為何叫“世人城”，夢果真那么沒來由？他想拿起手機，查一下“周公解夢”，卻瞥見微信上老張的留言：郝總，我想年后招兵買馬是不是緩一緩，就目前的經濟形勢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要做好過冬的準備。人員招聘只保留校招名額，成本較低，社招可以壓縮一半。妥否？郝正看了一下留言時間，凌晨1:03。張定定是跟郝正一起創業的元老，分管人事行政。老話說：“沒出元宵還是年”，只是今年的形勢預判讓人早沒了過年的心境，接下來公司該怎么活？

　　郝正的公司是一家生鮮配送公司，成立時間不長，做一家跟“吃”有關的公司算是他這個吃貨不大不小的人生理想。只是這個行業更像是鏡花緣，近兩年一波接一波的同行倒下了，擴張越快，死得越難看。郝正的公司養了七八十號人，日常配送果蔬、奶制品、肉類、海鮮，只能說混了個半飽餓不死。

　　“今晚7:00喊上各部門負責人開個碰頭會，算是今年工作布置會議的預備會。”郝正給老張回了條微信，招人計劃是各部門上報年前定的，現在他想再聽聽大家的意見。發完信息，郝正又昏昏睡過去了。

　　晚上7:00，郝正準時出現在會議室里，老張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右手邊靠窗的座位，藍虹、廖望、韓超其他7人圍坐兩邊，座位排序沒啥講究，大家都坐在最初習慣的位置上。“老大，這還是過年呢，怎么就開始夜談會了”，最先吭氣的是藍虹，東北姑娘就是大大咧咧。“小屁孩，你不懂，太陽落下是思想升起的時候，這是讓你多活絡活絡腦子，別過年過傻了。”郝正說，“今天的會老張應該也說了吧，算是一個簡單的預備會，大家初步聊聊年后的工作計劃，下周全員大會就準備宣貫了，時間不等人。”

　　畢竟還在正月，今晚的會議氣氛還算輕松，該發言發言，該拍板拍板。只是老張提出縮減招人計劃的時候，各部門都啞然了，也難怪，很多崗位缺人已久，一個人頂兩個崗已經是常事兒，都盼著多進新人。不過最終大家也沒拿出啥意見，似乎默認郝正和老張早已私下決定，多說無益。

　　散會后，老張沒有走，年前校招實習生的檔案他要讓郝正過一過。從創業第一天，不管是招普通員工還是管理層，郝正都要求招聘的每個人都要經過他面試。至于實習生招聘，他最少也要看一看檔案。

　　“孔硯凝？18歲？老張，這年齡按理才上大一啊？”郝正很是雞賊，經常會注意到一些不引人矚目的細節。老張一愣，“或許年齡填錯了吧？實習生招聘需求注明僅限今年的應屆生報名，看她檔案大一到大四都獲得獎學金，而且還是優秀學生干部，你就看她的簡歷吧，看排版就特別工整細膩，感覺這孩子靠譜兒。”其實老張真不知道郝正心里想的，孔硯凝這個名字郝正太熟悉了，或許應該稱之為故人。不，準確地說是故人之女。

　　“就她了！其他人選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