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言喻的恐懼充斥在瘦子的心頭，那讓靈魂顫栗的力量如影隨形般將他牢牢鎖住，幻翼之上那成百上千的復眼似乎活了過來。

　　“住手！”

　　正當瘦子以為自己下一刻便會死去之時，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高聲驚呼了出來。

　　夢顏杰毫無所動，手掌虛握在空中，像是在提著瘦子的頭顱。

　　只需要輕輕一爪，他的靈魂便會徹底粉碎。

　　“你瘋了？這里是天仙書院！”被壓在身下的女人急促的說道。

　　是的，這里是天仙書院。

　　想在這里肆意妄為、殺伐擄掠，簡直和找死沒什么兩樣，這個世界上沒有規則的地方有很多，可天仙書院此時便是這世間最大的規則。

　　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家伙，必須死。

　　夢顏杰虛握的手掌，猛然間收束了一根手指。

　　“嘶~嘶......”

　　瘦子的喉嚨間發出來自靈魂的劇痛，神色扭曲到了極致，像是有千百條閃爍著鋒芒的鎖鏈纏身，在他的身上勒緊。

　　他知道對方并不是沒有能力一瞬間就殺了，是故意要品嘗他死亡之前的苦痛。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他低估了夢顏杰。

　　他以為對方就算暴怒，也完全奈何不了他。

　　現在他明白，他錯了，那一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家伙，發怒起來卻像是自地獄爬出的猙獰惡鬼，噬魂奪魄。

　　被壓在身下的女人看著瘦子臉上那生不如死的表情近乎被嚇呆了，如果不是瘦子那自喉嚨間擠出來的血沫順著嘴角滑落，滴到她的小腹上，大概都無法反應過來。

　　“快住手，我是自愿的！”

　　女人推開壓在身上的瘦子，沖著夢顏杰大聲吼道。

　　夢顏杰的手掌一僵。

　　原本準備一個個勒緊的手指一瞬間重若山岳。

　　“什......什么？”猩紅的雙目之中，有無盡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他身后那不斷拍打的雙翼也僵住了。

　　“我說，我是自愿的，不是強迫，不是威逼，是自愿！”女人知道此時最不該說什么樣的話，甚至一點點遲疑都不能有。

　　因為夢顏杰是真的在殺人。

　　“哈？”有聲音自喉嚨間擠出，但那聲音對夢顏杰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像是有另一個人占據了身體，占據了靈魂之后所發出的困惑。

　　“我們只是道侶而已，我也從未說過要嫁給你，換一個道侶罷了，哪里輪得到你替我做主？”

　　女人毫不留情的說著，每個字都像是一把鋒銳的刀鋒，字字珠心。

　　只是道侶而已。

　　從未說過要嫁給你。

　　換一個道侶罷了。

　　哪里輪得到你替我來做主。

　　夢顏杰眼中的血芒褪去，身后僵立的雙翼隱沒，猙獰而又兇狠的臉龐變得無助，壓在心頭的火焰這一瞬似乎被萬載臻冰凍結在了一起。

　　“你......自愿的？”夢顏杰緩緩、緩緩的問著，近乎一字一頓。

　　“沒錯，我自愿的！師兄實力比你強，天資比你高，對我也比你大方太多太多，我為什么一定要跟著你？”

　　女人就那么看著夢顏杰，二人的目光對視。

　　夢顏杰試圖從她的眼中找出一絲，哪怕只是一點點被逼無奈或是無可奈何的痛苦亦或哀傷。

　　可是，沒有。

　　一點都沒有。

　　他的幻羽上有成百上千的復眼，但他最喜歡的，卻是道侶那雙算不得如何動人，卻總是停駐在他身上的目光。

　　但此刻那雙眸子卻顯得如此的疏離而冷漠，毫不留情的撕掉他心中所有的眷戀和瘋狂。

　　鬼哭夢蝶最能察覺到一個人的情緒，成為鬼哭死蝶之后，這樣的能力不降反升。

　　在道侶，或者說之前的道侶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負面的情緒，或許是有一絲的羞愧？

　　夢顏杰已經不知道該再說什么，千言萬語都壓在了心間，可不服不岔與那要撕裂身軀一般的憤怒還是讓他不得不出聲。

　　“為什么？”千回百轉，到了嘴邊，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

　　“我不是說過了么？師兄天資比你好，實力比你強，地位比你高，對我也很大方，長得也比你本體好看——你哪里比得上人家？還說要為什么？”

　　“你以為我們兩個的道侶是哪種道侶？換一個道侶而已，很少見嗎？”女人毫不留情，無半點猶豫的說著，字字如刀。

　　夢顏杰在此刻無比希望自己并無洞察人心緒的天賦，那樣還可以告訴自己道侶只是被逼迫，不得不如此。

　　但沒有。

　　他忘了一件事。

　　他可以拒絕掉別人給的誘惑，可總有人拒絕不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他在這里最親近，也最喜歡的那一個。

　　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分享那近乎要脫口而出的喜悅，絕望與噩夢便洶涌而來，無可抵擋。

　　這是報復啊......

　　夢顏杰明白了過來，徹底明白了過來。

　　小人物，不站隊便已是一種站隊。

　　更不要說是拒絕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眽纛伣芷嗳坏男α似饋?。

　　看著那呆立在原本屬于他的大床上，一個字都不敢說的瘦子，捏著的拳頭，到底沒有打出去。

　　是啊，人家只是換了個道侶而已，和道侶恩愛，誰能說什么呢？

　　他們到底不敢去挑戰天仙書院的規則，可規則之下，誰說又不能動用一些手段呢？

　　“我明白了?！?p>　　夢顏杰步步后退，臉色白如紙張，目光卻是眨也不?？粗莻€女人。

　　他想看看，她不會有那么一絲絲的，一點點的心痛或是悲傷。

　　沒有。

　　還是沒有。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毫不相關的路人，過往的一切似乎未曾在她的心中留下半點的眷戀與印記。

　　直至他走出了聽雨樓，都沒有任何的聲響傳出。

　　夢顏杰踉踉蹌蹌的走下了聽雨山，不知目的的在路上走著，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丟了魂的野鬼。

　　路上的行人看到他都下意識的遠離，偶爾好奇的撇上一眼之后便自顧自的離去。

　　大家都很忙，沒有時間去關心或問詢一個喪犬。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妖也如此。

　　夢顏杰失魂落魄不知何處的挪動著腳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直至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才將他從那如夢如幻的噩夢之中拉了出去。

　　“顏杰？你怎么了？！”

　　江來看著眼前這一副行尸走肉失魂落魄模樣的師弟，驚訝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