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殿內,燈火通明。
剛剛為云瀾領路的內侍帶著云瀾來到御書房的偏殿內,皇帝趙真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桌案后,用力揮動著手上的狼毫筆,不知在寫著什么。
“啟稟陛下,人帶到了。”
那內侍低聲說了一句,然后便離開,一時這偌大的御書房偏殿內只剩下了皇帝和云瀾兩人。
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誰也不知道這皇宮里藏著多少高手,云瀾此時已經感受到了數道強勁的氣息就在自己附近。
“小內侍,我們又見面了。”
那帶云瀾進來的內侍剛走,皇帝趙真就開口說道,這倒讓出乎了云瀾的意料。
原以為皇帝會晾自己一陣,畢竟這是古往今來上位者對付屬下通用的招數。
云瀾向著皇帝微微欠身,說道:
“臣云瀾,參見陛下。”
“嗯。”
皇帝頭也不抬,繼續揮著手里的筆,說道:
“旁邊有椅子,自己搬過來坐。”
云瀾看了看一邊擺著的椅子,并沒有動。
“朕知道你為何一心尋死了。”
“賢王已經將你失憶的事都告訴朕了,說來也是你運氣不好,什么時候失憶不行?偏偏是凈身之后......”
云瀾站在原地,一句話沒說,這大殿里仿佛只有皇帝一個人一直在自言自語。
說著,皇帝忽然嘆了口氣,然后抬起頭看著云瀾,道:
“小內侍,好好活著吧,身體上的缺陷朕可能無法彌補你,但是在別的方面,朕可以讓你擁有讓這天下近乎所有正常男人都嫉妒的榮耀。”
云瀾聽著,忽然覺得有些云里霧里,怎么這皇帝忽然之間就對自己這么好了?
這時,皇帝放下了手里的筆,走到了云瀾跟前,低聲向他說道:
“榮妃的事,朕要謝謝你。”
“若不是你開口,朕還不知要被這狗男女戲耍到什么時候!”
云瀾:“......???”
聽著皇帝的話,云瀾眼睛忽然越睜越大,不、不會吧?自己當初隨口一句話,就???
看著云瀾的表情,皇帝不由微笑道:“怎么?聽到朕向你道謝很驚訝?你不需如此,朕雖被稱為萬歲,可終究也是要吃五谷雜糧的,也有七情六欲。”
說完,皇帝回到那桌案后坐了下來,向云瀾問道:
“云瀾,朕問你,你是如何得知榮妃之事的?內衛司的人已經將榮妃宮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嚴刑逼訊,只有一個榮妃貼身的宮娥知道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這宮里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事?”
皇帝問到最后,他的聲音之中明顯多了一絲怒氣。
云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會發展成這個局面,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皇帝。
就在云瀾感覺皇帝眼神漸漸變冷的時候,他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那地三監之中被眾人稱為“算卦的”那一身書生氣的年輕人,云瀾隨即開口向皇帝說道:
“回陛下,這事說來也蹊蹺,臣自凈身......醒來之后,便失去了以往的所以記憶,唯獨進宮之前偶遇了一個算卦的書生,當日臣向那書生求了一卦,那書生告誡臣‘以后不可妄言男女之事’,臣之前所有記憶都不在了,卻唯獨記得這書生的一席話。”
“后來,當臣在司禮苑醒來后,就遇到了陛下和榮妃一行,當時臣又一心求死,所以就......”
云瀾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抬頭向著皇帝那邊看了看,他發現皇帝趙真此時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的雙眼,皇帝那眼神之中,盡是冰霜。
“你在欺騙朕。”
趙真一句話出口,云瀾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感覺:這點子扎手。索性,云瀾也不編下去了,他直接說道:“關于榮妃娘娘的一切,都是臣信口開河。”
聽到云瀾這么說,皇帝眼神之中的冰霜才漸漸褪去,他向云瀾微微一笑,說:
“你從凈身房出來,被人送到宮里,這期間你一直是昏迷狀態,在此之前你這一生都沒接觸過任何與皇室有關的人,因此,榮妃之事斷然不可能是有人告訴于你,至于那算卦之言,更是無稽之談。”
“所以,朕其實已經明白,你多半不過是一心求死信口開河,只不過真的被你這個瞎貓逮了死耗子。”
云瀾適時地恭維道:“陛下圣明。”
趙真怎么也沒想到,這小內侍居然前后轉變如此大,前番還在一心求死,現在轉頭就向自己拍起了馬屁。
當下,趙真拿起身前桌案上的一面黑色令牌,隨手扔向了云瀾。
云瀾抬手接過,只見那黑色的令牌以龍紋為底,刻有“內衛司督查”幾個字。
“這枚令牌,可以調動內衛司除了兩督以外的所有人,此外朕還會給你一營禁軍,你有一身武藝,又知道此事原委,朕要你去替朕辦幾件事。”
云瀾躬身道:“請陛下吩咐。”
趙真點點頭,道:
“第一,三日后出發,濟陰郡黃河渡口,去把那對狗男女給朕抓回來。”
“第二,去云州,以挾持貴妃之名抄了周福的家。”
“第三,朕不想榮妃還能活下去,但是他爹是鎮北侯、武衛將軍、東海郡公,雖說不上是封疆大吏,但也是一個有實權的地方豪強,最關鍵的,他手上有三萬精兵。”
“第三件事可以緩一緩,屆時朕會幫你,你先去做前兩件事。”
“這三件事,便是朕對你的考驗,不過你放心,即便是你一件事都沒完成,朕也會念你揭發榮妃一事,讓你安穩的做一生富貴宦官;但,你若是將這三件事為朕漂漂亮亮地完成了,那,朕便將劉坤的位子交予你來坐。”
“哦,你可能還不明白劉坤是誰,他替朕執掌內衛司,不過最近看來,朕卻是覺得他有些老了,對很多事情的敏感度已經大不如前,讓朕有些失望。”
“云瀾,朕不缺看家的狗,朕缺一條護院的蛇,今日早朝,你代替王壽,伺候在朕的身邊。”
云瀾點頭道:“是。”
半個時辰后,云瀾從御書房里走了出來,此時東面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距離上朝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云瀾向著御書房外的夜色中看去,見到有一個佝僂的身影向著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