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流云寨,臥藏山間,為滿眼蒼翠掩映,如同一堆山石簇擁,多少年過去了,還是一個樣子。
平靜,是流云寨的日常,更是村民追求的一種心境。
種地,打獵,娶妻,生子。一年一年,一代一代。
山居耕獵生活,平淡無奇,延續幾百年。
左品賢伴隨喪母的悲劇誕生,讓左元泰陷入大悲大喜境地。
左元泰三十娶妻生子,左家添丁,香火后續有人,自是喜從天降。妻子難產,久拖不出,丹藥師緊急從望繡趕來,產婦己是失血過多,奄奄一息,施救無方,只能割腹取子,方才保住一命。
可憐的孩兒,沒見娘親一眼。自是成了爺奶的掌上明珠,受到百般疼護。
左元泰身為法師,長年在外奔波,無暇顧家。幼兒品賢交給爺奶扶養,月月寄錢,盡好義務。
疼愛而少于管教,自然任由個性發展。
品賢頑劣不遵教誨,終日出外閑走,無事生非。上屋揭瓦,入地掏洞,驅狗攆雞,打架斗狠;生瓜梨棗,張嘴就咬,無論誰家,一一光顧……生性玩劣,流云寨再無一個寧日。
礙于左元泰的情面,嘆惜品賢無娘之可憐,左鄰右舍,皆無怨言。
也是十歲,法能覺醒測試,左品賢離開村子,流云寨雞沒人趕了,狗沒人攆了,人心也不煩了,人畜又重新回到安享太平的悠閑日子。
初入法術修煉學院,左品賢猴性十足,安靜的教學秩序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樊籬。籬墻之內三天兩頭,總少不他的新聞和故事。
他和未曾謀面的兒子左小山一樣,入學不久,迅速躥紅,搖身一變成了學院的知名人士。
兒子一戰成名,師生景仰。
老子頑劣出名,惡作劇大王,師生懼之。
男生睡覺,次日起床,最要緊的事情不是洗漱,而是檢查臉部、身體有無污跡繪畫神作。
一夜之間,寢室十多人,人人面帶鬼魅魍魎臉譜上課,曾哄動學院。
女生香囊,莫名動彈,打開一看,碩大蜘蛛爬出。好端端鞋帶,左右系在一起,起立行走,跌得七腥八臭。零食置于教室,再次打開,蛆蠅涌動……
大錯沒有,小錯不斷,氣壞同窗,難壞學院。
左品賢在學院的規章制度之間跳躍,尋找童心未泯的樂趣,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憤。
讓人驚奇的是,左品賢學業并沒有擱下,不見用功,成績卻好得出奇。
班級考核,學院考核,他絕對是優秀陣營一分子。結對法斗,組隊比賽,沒有左品賢,班級面臨淘汰的危險。
喜悅,悲哀;頑劣,聰明;愛護,痛恨……左品賢的生活充滿動蕩起伏,在兩個極端之間搖擺。
升入法士班之后,左品賢一下變得讓同窗不認識了,讓師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以前那個上竄下跳、坐臥不寧的他嗎?
左品賢仿佛由大鬧天宮、攪動南海的孫行者變成了取經歸來、位列仙班的斗戰勝佛,“規矩”下來。
早晚自修,正課研習,勤學自律,日月不輟。
學習生活有序,跟太陽東升西落一樣規律恒定,刮風下雨這樣,電閃雷鳴這樣,雪霜交加仍舊這樣。
左品賢安靜得像個淑女,甚至比淑女還文靜。
往日的喧鬧漸漸遠去,昔日的荒唐遠離而去,他的世界如同過濾似的,只留下奧妙無窮的法術。
他為法術癡迷,沉醉于法能日新月異的實力增長賦予的樂趣,墜入無邊無盡新鮮刺激的修煉苦海。
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
當左品賢閃耀榮譽光環,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之中,已是法界大陸法斗個人賽冠軍。鮮花簇擁,贊譽如潮。
一晃,左品賢一十五歲,輕松邁過60重法能關口,成為年輕一代法術修煉者中的年輕才俊。
遺傳母親的基因,左品賢越來越引人注目,美女常繞左右,就是一睹俊美長相。
他膚白肌嫩,臉盤精致不乏硬朗冷峻,冰眸深邃似海暗藏秋波,劍眉斜飛似彩虹,齒白唇紅賽玫瑰,黑發飛舞如絲綢。身材勻稱,多一絲肉就胖,少一絲肉顯瘦,冷傲孤清卻又英氣逼人……男人生成這樣,天下少有,連女人都痛恨、羨慕。
美,是一種凌架生活之上、撞擊心靈迸發激情的藝術。趨美,則是黑瞳成像惹出的無限煩惱。
俊美少年,就像一罐蜜,散發著芬芳甜香,引來眾多蜂蜂蝶蝶。
左品賢如同瞎子,聾子,憨子,看不到身側來回變換穿梭的如花笑靨,聞不到胭脂水粉撲鼻香郁,亦聽不到鶯呢燕喃的淺笑。
畢業之后,一去不知所蹤,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
突然出現,已是五年之后。
那一夜,孤星當空,夜色如同潑墨。山風冷峭,拂動草尖,推動草叢,如同海洋浪涌。
左元泰解衣躺下,門外“蠹蠹”清晰敲門聲,和著山風傳送出老遠。
打開門,搖曳伸縮的燈光中,兒子左品賢俊俏的臉龐泛著光亮。
兒子身后緊跟一位絕色美女,懷里裹抱半歲男嬰。
絕色美女正是兒媳阿麗婭,嬰兒乃是孫子左小山。
小山乃兒子左品賢所起,意在紀念日夜思念的流云寨的山山水水。
兒媳阿麗婭生長一對尖長耳朵,乃精靈一族所有。
關于兒媳阿麗婭,兒子左品賢只字未提,似有隱情,不便透露。
兒子兒媳深夜造訪,就是寄養孫子左小山。他們神色慌張,言語支吾,有事在身,不敢說出,又不愿連累父親和鄉村父老,連夜又消失不見。
一去多年,杳無音訊,是死是活,皆不能確定。
左小山癡癡呆呆地聽爺爺左元泰回憶他的爸爸左品賢,似乎在聽一個遙遠的故事,仿佛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他們為什么要拋下我?”左小山思想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躲債?逃命?他想不出被舍棄的原因。
突然獲得父母的消息,左小山著實激動異常。隨著爺爺的講述,他隱隱感覺到父母被惡事纏身,力求躲避,匆匆寄養兒子,隱名埋姓,雙雙亡命天涯,就是不想連累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