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諺語說：金九銀十。說的是九月和十月份進入了豐收的季節，人們都在家忙著收割莊稼，牙子的種子店變得清閑起來。
他尋思著趁這會有時間回家一趟，趕緊把自種玉米賣了，便去李文能家請娟子過來幫他照看幾天。娟子沒有絲毫猶豫答應了他，還和他開玩笑：“牙子，你這個當老板的一走，就不怕嬸兒偷偷中飽和囊嗎？”牙子笑笑說道：“嬸的為人我還不知道？如果不相信你，我就不會來請你幫忙了。”
娟子聽了這話心里很受用，但還是嚴肅地告訴牙子：“俗話說人親財不親，你把該帶走的都帶回家，免得到時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說的意思牙子心里明白，說請她放心，該帶的自己都帶了。
牙子扛著根麻袋回到家，恰好李雪梅也放學回家。看見他，李雪梅高興地喊道：“爸，你回來了？你囗袋里裝的是給我買的好吃的東西嗎？”
牙子放下口袋，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說道：“爸沒有給你帶好吃的東西，不過袋子里裝的是可以給你買很多好吃的東西的東西。”
“我知道了，是錢！”李雪梅反應極快，雙目放光大聲說道：“爸，你賺到錢了？”
“噓，小聲點。”康克瓊忙制止她道：“你這孩子，這么大聲干什么，擔心別人聽不見嗎？”
李雪梅看著牙子，偷偷做了一個鬼臉。
“你怎么有時間回來了？”康克瓊問牙子。
“前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這幾天終于清閑下來，我想趁這會兒得空趕緊把玉米種拿去賣了。”
“那你的種子店……？”
“你放心吧，我請娟子嬸幫照應著。”
牙子說完，走過去把院門關好，又拎起地上的口袋來到堂屋，解開扎得緊緊的袋口將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倒在地上。
“哇！這么多錢！”李雪梅驚呼一聲，又趕緊用小手捂住嘴巴。
“賺了這么多？”康克瓊高興地說道。
“本錢都在里頭呢，除去本錢估計也賺不了多少。”牙子微笑著說道。
“你就不數下，心里有個數？”康克瓊白他一眼。
“我還真沒數過，一來沒時間，二來嘛，這么多的分幣，角票，數完我還不得手抽筋？”
“甭說抽筋，手數斷了我也愿意。”康克瓊說完立馬蹲在地上，“梅子，來幫媽數錢。”
“媽，這么多錢，數完天都黑了，我的作業還沒做呢？”李雪梅苦著臉看著牙子：“你讓爸來幫你數好不好？”
“不好！你爸專門負責賺錢，我們娘倆負責管帳，這叫分工明確，你懂嗎？你這樣，你負責清理大鈔，余下的媽慢慢數。”
“媽，什么是大鈔啊？”
“你笨啊？你這孩子，書真是白讀了！十元，五元的就叫大鈔，知道了嗎？”
“喔，我知道了。”
牙子在旁微笑看著蹲在地上忙個不停的妻女，一種滿足感、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也蹲下身，幫著數了起來。
……
錢終于數完了，一共七百一十八元三角六分。除去四百元的本錢和房租費，凈利潤有三百零八元左右。再加上種子店里的存貨，牙子估計還能賣個五六十元。也就是說，他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內，便賺到了差不多三百七十元錢。
在那個時代，有這樣一筆錢算是很了不起的了，難怪康克瓊腿蹲得麻木了立不起身但仍笑得合不攏嘴。
但她和牙子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更大的驚喜在前方等著他們。
現在的人常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在那個年代，機會是留給勤勞的人。
李雪梅寫完作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過飯，康克瓊去收拾碗筷，她則纏著牙子要他給她講他小時候的事。
牙子本打算吃過飯便去黃萬榮家把借的錢還了，但又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先把孩子哄高興了，遲點才去還錢。
他整理了下思緒，便給李雪梅講起了海螺村以前發生的事：
背土填沙，修堰道，分地，修學校，柱子當兵在朝鮮戰死，李文能傷殘退伍，為了救爺爺自己十多歲便去當放木工，漆工……
這其中的每一件事，牙子都是親歷者、見證者，說到高興處，他喜笑顏開，比自己剛剛賺了三百多元錢還高興；說到傷心處，他語氣哽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李雪梅沉浸在牙子跌宕起伏的述說中，受他的情緒感染，時而高興，時而傷心。
聽牙子講完，她似乎突然變得成熟懂事了許多。她語氣堅定地說道：
“爸，我以后一定要把太爺爺李老根、劉術清和你的經歷寫成一本書，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為海螺村做的一切。”
“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牙子的人生》。”
牙子搖搖頭：“我有啥好寫的？你要寫的話就寫太爺爺李老根和劉術清吧，他們為海螺村做的事情應該讓后人永遠銘記。”
“不行！爸，你可是我要寫的書中的主角呢。兩位太爺爺都早已經不在了，單單寫他們不寫你的話，寫不了多長。”
“寫不了長篇就寫短篇。還主角！”牙子沒好氣地看著她：“豬腳還差不多，跟你兩位太爺爺做的事相比，我連給他們提鞋都沒資格。”
“什么腳？”康克瓊收拾完走岀來，邊用圍裙擦著手邊問：“你們爺倆想吃豬蹄了嗎？正好現在咱家有錢了，我明天去鎮上買只回來做紅燒豬蹄給你們吃。”
“哈哈……”
爺倆相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牙子來到黃萬榮家時，見他倆正在地看電視，放的是《再向虎出行》。倆人看得津津有味，以致牙子進屋他們都沒發現。
“萬榮爺爺，奶奶。”牙子走近喊道。
黃萬榮轉身一。。忙招呼他坐下。
“聽說你開的種子店生意挺火，怎么回來了？”黃萬榮問。
牙子應道：“這段時間農忙店里生意不好，我回來把家里的事情處理一下隨帶把借您家的錢給還了。”
他從左邊的兜里掏出錢，說道：“這是八十元，奶奶，您數一下。”
黃萬榮的老婆接過錢，邊數邊笑著說道：“牙子，看來你還真是找對門路了，這回肯定掙了不少吧？”
牙子笑了笑，說道：“沒有多少，勉強夠糊嘴，現在的錢不好掙哩。”
說完，他又將手伸向右邊的衣兜，卻見黃萬榮看著他微微搖頭。
“牙子，你隨我來一趟，我同你說幾句。”黃萬榮說完，站起身走向里屋。
“萬榮爺爺，您要說什么？”來到里屋，牙子不解問道，心想有什么話不能在外面說。
黃萬榮坐在床榻上，示意他也坐下。
“我的錢你先別急著還，反正我現在也用不著。爺爺今天想給你說，做生意眼光要放長遠，不能只局限于一個小小的種子店。別看你現在的生意還勉強過得去，但以后就難說了。”
“我今天送你一句話，你好好體會，對你今后的發展會有所幫助的：此一時利，彼一時弊也。”
“此一時利，彼一時弊？萬榮爺爺，這話是什么意思？”牙子聽得莫名奇妙。
“你自己慢慢去體會吧。”黃萬榮沒有為他解釋，只因他想讓牙子自己去摸索，去總結，只有這樣，他才會變得越來越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