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小河邊，一堆柴火升燃而起，一座簡單的木架懸于火堆之上，張若凡手持木棍，上面豎穿著一條尺長的草魚，架在火焰上方，散出陣陣焦烤的香氣。

　　張若凡轉動木棍，草魚隨之翻滾，任火焰均勻地烤過每一面，很快，兩面的刀口處開始冒出黃油，發出滋滋的聲音。

　　他熟練地打開腰間的小荷包，從中捏出一小撮紅色的粉末，輕輕揚撒在草魚上，順手在火堆中填了兩根木柴。

　　“哥哥，什么時候能烤好呀，靈兒都快等不及啦。”

　　靈兒乖巧的坐在張若凡身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烤魚，小嘴抿著，隱隱有吞咽口水的聲音傳出。

　　張若凡啞然失笑，眼中滿是寵溺，溫聲說:“就快好了，別急，小饞貓。”

　　火勢漸旺，草魚兩面顏色迅速改變，金黃之中帶著一點黑色，充滿了焦褐感，張若凡再次打開另外兩個荷包，依次撒上少量白色粒狀晶體，頓時，一股伴隨著獨特氣味肉香傳開。

　　片刻后，張若凡豎起木棍，把這香氣四溢的烤魚遞到了靈兒面前。

　　“可以啦，小心燙哦。”

　　靈兒開心一笑，連忙搓了搓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亮起微光。

　　她聳動小鼻子，湊近聞了聞，一抹魚肉特有的清香飄然入鼻，混合著若有若無的辣味，十分誘人，她不禁瞇了瞇眼，肚子又叫了幾聲。

　　“好香呀，哥哥的手藝一直都什么棒呢！”

　　靈兒張開小嘴，正欲咬下，突然頓住動作，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掰下一塊魚肉，送到張若凡嘴邊。

　　“唔，好燙。

　　快，哥哥先吃！”

　　張若凡哈哈一笑，輕輕張嘴接過。

　　靈兒眉眼彎彎，這才開動起來。

　　這烤魚外焦里嫩，肉質彈軟，吃進嘴里絲毫沒有腥氣，反而還原了魚肉本來的清香，鮮美可口，更有淡淡的灼辣之感回蕩在口腔中，刺激味蕾，讓人欲罷不能。

　　張若凡看著靈兒吃的小嘴鼓起的樣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眼神滿是欣然，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他前世無父無母，迫于生計，在很小的年紀就學會了廚藝，小小烤魚自然不在話下。

　　荷包里的鹽巴香料，都是他平日里一點一點摸索，采集山中奇植，河中帶草，曬干磨制而成的。

　　這是一個新的世界，這里的一切都與曾經不同，他跌跌撞撞，從語言行為，到世俗禮數，從生活方式，再到世界觀的構建，一切都是他一點一滴積累而成的。

　　他本以為自己會很不習慣，但出乎意料的，這過程很新鮮，沒有絲毫違和感，自己曾經沒有體驗過的，在這個嶄新的世界都得到了實現。

　　似乎，這本就是他的身體，他的人生。

　　他，很享受。

　　但是，這些年，一個女子無助的呢喃聲，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在腦海中，伴隨著……噩夢。

　　他學會了這個世界的語言，自然也能聽懂了這夢囈般話語的意思。

　　村中老人說過，這個世界，存在仙人。

　　他可以察覺到天地間游離的能量因子，自然知道這個世界不簡單。

　　張若凡望著靈兒，心中悠悠一嘆，神色也慢慢擺正。

　　“靈兒，哥哥問你一個問題。”小女孩聽到張若凡的語氣有些嚴肅，連咽下口中魚肉，應道：“啊？什么問題啊，哥哥你說。”

　　張若凡深呼吸了一口氣，問道：“你知道修仙嗎？”

　　“嗯？”靈兒一怔：“修仙？什么修仙？”她還是第一次聽哥哥說起這個詞匯。

　　張若凡解釋道：“就是通過修煉，變成天上的仙人，法力無邊，青春永駐。”張若凡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已經決定要去尋找仙人的蹤跡，踏上修仙之路了。”

　　靈兒聞言心中一緊，把手搭在張若凡的手上，道：“哥哥為什么要去修仙，是要離開靈兒嗎？”

　　張若凡閉眼，感受著天地間神奇的“氣”，緩緩道：“這世界很大也很精彩，我不甘心就這樣平平淡淡活一生，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他睜開眼睛，輕聲道：“同時，我也想知道，我是誰。”

　　靈兒察覺張若凡語氣有異，輕輕轉身，對上了哥哥金色的瞳孔。

　　她抿了抿小嘴，有些事她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正相反，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盡管爹娘不提這件事，她也能從村中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張若凡其是并不是她父母親生的。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哥哥一直對她特別好。

　　在她心里，張若凡就是她的親哥哥。

　　靈兒的手握的更緊了：“如果哥哥要去修仙的話，那靈兒可以跟著嗎？只要能在你身邊就行。”

　　張若凡搖頭，“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們回去就跟父母講吧，聽聽他們怎么說。”

　　他能夠感覺到靈兒對他的依戀，但是仙途渺渺，也有數不盡的劫難與危險，靈兒能留在家固然好，但最后仙凡有別，少不了分別。

　　但如若靈兒能跟著他一起踏上仙路，他就會盡全力保護靈兒。

　　傍晚，臨溪村，木屋。

　　“修仙？”張風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疑惑。

　　“對，爹，我已經決定要去修仙了。”張若凡望著眼前健壯黝黑的漢子，目光堅定。

　　張風愣住，片刻后端起飯碗繼續吃飯，頭不抬眼不睜道：“嗯，去吧，順便帶點藥材回來。”

　　張若凡：“……”

　　“那個——爹，我想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張若凡撓頭。

　　“不，我明白。”張風放下碗筷。

　　“你決定了嗎？”

　　張若凡愣了一下，隨即倔強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婦人見狀連忙道：“當家的，若凡他……”

　　“素錦，別說了，這么多年，這孩子決定的事情，誰能勸得住，你當娘的應該最清楚了。”

　　張風揮手打斷了婦人的話，目光轉向張若凡，繼續道：“若凡，對于我跟你娘來說，你是天公所賜。我們這些年，完全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了。

　　但是我知道，從你第一次管我叫爹時我就知道，你不屬于這里。”

　　張風心頭苦澀，目光轉向窗外：“我明白，這小小山村，根本不是你的歸宿，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張若凡眼眶有些紅，他站起身來，走到正對爹娘的位置，“撲通”一聲雙膝下跪。

　　他望著體格健壯的爹，溫柔慈祥的娘親，緩緩道∶“爹，娘，遇到你們，是若凡最大的幸運。若凡感謝你們的養育之恩！”

　　“砰！”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若凡！”

　　“哥哥！”

　　婦人此時已然哭出聲來，靈兒更是泫然哭泣，她們上前就要扶起張若凡。

　　張若凡擺手：“娘親，靈兒，如果你們還當我還是你們的家人，就不要過來。”

　　“父母養育了我，給我親情，予我溫暖，這么多年從未有過半分苛責。

　　若凡記在心中，沒齒難忘！

　　原諒我不能陪在你們身邊盡孝，但是我保證，一定會回來！”

　　“砰！”又是一聲響頭墜地。

　　“但是我永遠是你們的兒子，永遠是靈兒的哥哥，永遠！”

　　“咚！”最后一聲響，聲音傳入幾人耳中，小屋竟然顫了一顫。

　　此刻，小院前面的一個柳樹上，悄然站著一個藍發青年。

　　他面貌英俊，氣息飄渺。周身散出柔和的波動，如同橋下流水，清澈自然，好像與周圍融為了一體，微風拂來，發絲輕舞。

　　從橋上走過的村民，對他的存在竟然渾然不知。

　　他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默默地注視著張若凡跪地的身影。

　　許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而他的人，也伴隨著氣息消失，亦如從未來過一般。

　　小木屋中，張風看著眼前那個緩緩起身，眼眶紅紅的身影，饒是他著這樣的漢子也有些動容。

　　在他眼中，時光似乎交錯。六年前那個夜晚，那個自若河而來，令群狼避退的嬰兒，與眼前的少年身影緩緩重疊。

　　一滴淚水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淌下。

　　翌日清晨，林間小路。

　　張風駕著馬車，對著妻子緩緩道別：“素錦，回去吧。我把若凡送到縣城就回來了，你就不要擔心了。”素錦眼眶明顯已經哭腫了，她拽著張若凡的小手，溫聲道：“若凡，想家了就回來。”

　　張若凡輕聲道：“當然了，娘親，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再說我不是已經答應我爹了嗎，帶點藥材回來。”素錦展顏一笑：“你這孩子——”

　　“好了，素錦，我們該走了。”張風轉過身，待張若凡告別了母親，就帶著兄妹二人駕車駛向縣城。

　　靈兒在馬車內，兩條胳膊緊緊的抱住張若凡的手臂，她的頭上，仍然戴著張若凡送她的藍色小花。

　　父母沒有同意讓她跟著張若凡一起走，畢竟她太小了。但是等她足夠大，張若凡若是闖蕩歸來，就可以帶她踏上仙途。

　　“嗚嗚，哥哥靈兒舍不得你。”小女孩大眼睛水汪汪的，低聲啜泣著。

　　張若凡輕輕把靈兒抱入懷中，溫聲道：“靈兒，等你長大你就知道了，這世間有很多不如意之事。哥哥也舍不得靈兒啊，但是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張若凡講到這里，放低了聲音：“我們那天在喵霸身上不是說好了嗎？靈兒要聽話。”

　　靈兒小聲抽著鼻子，撅嘴道：“那你答應我，一定要回來看我。不然，不然……”

　　“不然，靈兒一定會非常不開心的！”靈兒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張若凡輕輕拍著靈兒的后背，目光漸漸堅定。

　　“放心，靈兒，我一定帶你踏上仙路，等我！”

　　晌午時分，三人行駛到縣城，張風帶著張若凡購置修行上路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