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廉不見了，似乎完全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一般，即使幾分鐘前他還站在二人的面前。

　　當然，尼諾和克萊因是無論怎樣也想象不到，他是被帶到了幻夢境的世界里去，因為有人在呼喚，他，又或許不是因為那個人。

　　“我們現在要怎么辦？下山去幫助傭兵們還是留在這里等小威廉回來？”

　　“尼諾……你覺得他能去哪里呢？”

　　“不知道，也許是那個什么偉大意志在呼喚他吧，反正我是不清楚的。”尼諾搖了搖頭，他對此毫無頭緒。

　　“但是，我總感覺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在身旁，就好像小威廉根本沒有走一樣。”克萊因不死心地看向剛才小威廉所站立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沒有。

　　山下的槍聲漸漸停息，也許傭兵們獲得了勝利，又或許大牧首的武裝部隊勝利了，但不管怎樣，現在也沒有再下去的理由了。

　　“我們總要下去看看情況吧，不管是誰贏了。”尼諾擔憂地看著山下，山坡上的樹林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下方的戰果如何。

　　“那就走吧……先去看看情況，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在小威廉消失的那一刻，戲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后，他狂笑著，帶著已經癡呆了的大牧首離開了這里，克萊因不清楚他去了哪里，也根本不在意。

　　傭兵們最終取得了勝利，但是也付出了很大的損失。大牧首最后的衛隊戰斗到底，沒有一人退縮，可他們中有一部分卻格外痛苦地癱倒在地，據一名俘虜說這是因為他們服用了過量的藥劑。

　　“還是沒有回來，我們都在下面轉了一圈了，他沒有回來。”

　　“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就這樣離開？萬一他突然回來了呢？”

　　“那就留下些東西作為指引吧，我們還有自己的任務，杰夫那邊的情況也不是很明晰，要盡快恢復聯絡才行。”

　　于是，克萊因將自己的槍留在原地，槍口所指向的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他又和幾人一起砍倒一棵樹，用刀削出一塊木板，又在木板上刻下了一些字，希望威廉在回來時能夠看見。

　　“走吧，我們已經做到了我們能做的，現在就只有等待了。”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威廉仍然不知所蹤。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克萊因和尼諾都忙著清剿黑鷹十字的殘黨，以及四處奔走尋找更多線索。

　　杰夫的犧牲讓他們遭受了一定的打擊，但他們相信，杰夫肯定不希望看到他們沉淪。更何況，他們本也就是要死在戰場上的人，也就沒什么好惋惜的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徹底清剿了黑鷹十字在歐洲的勢力，可是卻也遭到了歐洲各國政府的驅逐。因此，他們被迫離開，只能回到大洋彼岸的美國。

　　戲再沒有出現過，即使他本來有很多機會可以好好地嘲笑他們。無法再踏上歐洲，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自己的調查。

　　調查本該是要繼續下去的，因為線索已經跟到了歐洲。那些古籍似乎還有很大的嫌疑，可是現在他們已經看不到那些東西了。

　　時計碑也是很重要的線索，雖然在美國西部也陸陸續續發現了一些時計碑，可是遠遠沒有歐洲的那般數量。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關于威廉·阿爾卡斯的秘密。偉大意志到底是什么東西，或許弄懂了這一點，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不過，隨著小威廉的消失，這最后的線索也斷開了。

　　“卡文迪許，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出過任務了？”克萊因百無聊賴地看著卡文迪許，而后者正在處理一些財務方面的問題。

　　“大概兩周吧，怎么了？”

　　“很閑啊，你還可以管理些事情，我們就只能在這里浪費時間，我覺得我的人生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別這么說，至少我們已經成功地解決了很多問題，而且，我們也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尼諾不屑地說：“我可想不到有什么事能更有趣了，更何況這個世界現在還在打仗。”

　　“打仗可沒什么好玩的，你忘了那幾次全面戰爭嗎？這些國家也只是在延續我們那時候的歷史罷了，真是可惜啊。”

　　話雖如此，但尼諾還是更愿意過軍旅生活，至少在軍隊里他的生活是充實的，每天要面對不同的戰況，制定新的作戰方案。

　　又過了幾天，生活還是一如既往，枯燥乏味。歐戰的最新消息不斷傳來，但是尼諾卻只能看著報紙上的報道著急。

　　直到這一天，一個穿著深灰色大衣的人找上門來。

　　“您好，請問卡文迪許先生在這里嗎？”

　　“卡文迪許？你如果是找他的話，他在樓上的辦公室里。”尼諾用報紙蓋住自己的眼睛，躺在長椅上小憩，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對方的詢問。

　　“謝謝。”穿著大衣的男人微微點頭，隨后整理好衣領，將自己的半張臉遮擋住。

　　尼諾全然沒有在意，這聲音是如此地熟悉，如果他想了起來的話，一定會感到格外驚訝。

　　卡文迪許正坐在他的辦公室里清點賬務，而克萊因則幫助他整理書柜里的文件。雖然克萊因也不喜歡這樣的工作，但他還是想幫卡文迪許一些忙。

　　“中西部的某個印第安人聚落里好像還有類似的情報，也許過幾天你們就能去看看了。”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一直待在這里，人都要憋壞了。”

　　“哈哈，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可畢竟現在大部分的情報都被中斷了，我們只能從美洲繼續了。”

　　敲門聲忽然響起，然而，他們并沒有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外面有人。”克萊因壓低聲音說。

　　“不用你提醒，我也聽見了。”

　　一般的商人不會在這個時候登門拜訪，而正常人也不會故意壓低腳步聲，這不禁讓二人有些懷疑。

　　克萊因將揣在衣兜里的手槍緊緊握住，他隨時準備開槍射向對方。

　　卡文迪許轉動著把手，木門緩緩打開。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穿著大衣的高個男人，而他的臉幾乎完全被衣領擋住了。

　　“您好，請問您有何貴干？”

　　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環顧辦公室內的陳設，口中似乎還在說些什么，可是卡文迪許聽不清。

　　“不好意思，如果您沒有什么事的話，我要請您離開了。”卡文迪許要將門合上，而他的右手則伸向外邊，示意對方離開。

　　“卡文迪許市長，克萊因，你們沒有認出我嗎？”

　　這個聲音是那么熟悉，以至于一想到那個名字，就讓人覺得在做夢一般。但短短的兩秒的反應時間，就讓克萊因終于肯定了對方的身份。

　　“阿爾卡斯？！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很神奇對吧？但現在我就是出現在這里了，我也是專門來看看你們這里的，沒想到環境還不錯，你們好像還很有一筆資產。”

　　“是啊，這些工作并不難，好歹我也曾是卡拉法爾加的助理。”見威廉并沒有敵意，卡文迪許也放心下來。

　　“不過，你們最近的調查似乎沒什么進展呢。”威廉看著墻壁上貼著的行動計劃，“嗯……調查印第安人聚落里的時計碑，沒意思。”

　　“那么，你到這里是專門來奚落我們的嗎？我希望你能給我們些建議。”

　　“當然，至少，先讓我說說我的事吧。”

　　威廉并沒有真正死去，他所失去的，不過是一具皮囊罷了。對于擁有偉大意志的力量的他來說，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即使被卡拉法爾加用劍穿透，也不過只是讓他暫且沉睡而已，他有自己的歸宿，那就是幻夢境。

　　第二次降臨幻夢境，無論是誰都不敢輕視他。幻夢境的諸神們知道威廉·阿爾卡斯的厲害，也知道就算是諾登斯也尊敬著這個人類，他們當然不敢輕易造次。

　　幻夢境的空間沒有規則，時間也是如此。在閑暇時，威廉便隨便選取一段時間，讓那段時間里最精彩的部分不斷地重演。他看的不是其他的時間，正是地球上的人們們滅絕的最后一刻。

　　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毀滅。像戲這樣惡趣味的家伙，一定會想方設法保留下一部分延續的火種，以便自己繼續玩弄他們。

　　因此，這也正是他繼續存在的意義，讓所有受到奴役的人從神靈的禁錮中解放出來。

　　“等等，你說你一直存在，那么你現在應該有多少歲了？”

　　“我不知道，幻夢境里的時間比這外面快多了，也許幾百幾千萬年甚至更早呢。”

　　“現在你倒是以一個解放者的姿態站在我們面前了。”克萊因反復打量著威廉，他的那種氣質倒始終沒變。

　　“從一開始也就是這樣的，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叔父，他們都是為此而奮斗的戰士，我倒是還比不上他們。”

　　“那么……你的兒子呢？我是說小威廉，他真的是你的兒子？”

　　“他么？是的，他確實是我的兒子，夏莉生下了他，娜烏塔也照顧著他，但是那個世界終究無法長久地支撐，因此她們把他帶了出來，將他交給了其他人。”

　　“真是段離奇的故事……那么她們兩個呢？”

　　“她們已經逝去了，但現在也在幻夢境中，在那里，她們不會被肉體所束縛，小威廉也在那里。”

　　“你要教給他什么？你的那些力量么？不過他既然是你的后代，應該天生便擁有和你一樣的力量吧？”

　　“不不不，偉大意志并不是靠血脈可以傳承的，它是一種精神上的力量，這一點，你們以后或許也會了解的。”

　　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然后是登上樓梯的咚咚的聲音。尼諾隨即喘著粗氣站在了門口，見到三人融洽地交談著，這才安了心。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你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你的同伴已經問過了類似的問題，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們一些，那就是所謂的偉大意志。”

　　“你知道么？你的后人為了這個死了。”

　　“不，他并沒有死，他只是去感悟如何使用那種力量罷了，我相信他也能懂得那是什么的。”

　　“你們一家人都奇怪。”尼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你的父親整天到處晃蕩吟詩，你的叔叔東奔西走不知道干些什么，還有你……如果還在那個時代，我一定一槍斃了你。”

　　尼諾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發動戰爭，但是他知道，因為威廉發動的那場戰爭，無數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園。

　　“是啊，那些或許太過激進了，現在看來，也確實是有更好的辦法的。”

　　威廉回憶著往事，他帶著自己手下的將軍們征戰時，可絕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你也不是突然就得到了那種力量吧？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么呢？”

　　“什么也沒有，我只不過一直堅定地尋求著真理，并且一直堅定著作為人的內心。”

　　“難道那些學者們沒有這樣做嗎？我們難道不是人么？”卡文迪許認為這樣的回答多少有些敷衍。

　　“呼……什么是人呢……人難道只是一種生物么？我想肯定不是的吧。那些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懇求著來自神靈的恩賜的，能算是人嗎？而那些毫無理想，無所適從地活著的，又算是人嗎？”

　　“所以偉大意志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擁有么？”

　　“毫無疑問，是的。這也正是神靈們畏懼它的原因。實際上，學者們、教士們瘋狂追求的真理，其實就在他們的眼前，只是他們從未敢于相信，反而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那么，他們自然也就無法得到偉大意志的力量。”

　　窗外，一個黑影一閃而過，威廉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當然，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在乎那個人的存在了。

　　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夠覺醒，那么神靈自然也就失去了他的力量。那么，高高在上的神靈們也將徹底化作一灘污水，最終被世界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