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食物與火,黑衣人的身體又顫抖了一下,喉嚨里還發(fā)出吞咽口水的咕咚聲。很明顯,這成功引發(fā)了他的向往,人有向往就不會輕易殺人。
接下來,桃夭夭要進一步證明她不是他的追兵,要讓他感知到她對他真的沒有危險。
“這岸上是一家勾欄院,我是里面的雛兒,媽媽不是打就是罵,還逼我做那見不得人的事,沒有辦法了,我才逃出來,不想驚擾到了大爺,只要您放了我,我必定報答您,帶您去一處可以烤火的地方,那里還有食物,也絕對安全。”
黑衣人呆在了原地。鮮美的食味,溫暖的火焰,啊,多么美好。放了這小娘子就可以擁有嗎?會有危險嗎?有美食、有暖火,冒一點險,也是值得,世間哪有什么十成安全的買賣!
想通了這些之后,黑衣人長舒了一口氣,“如此甚好!”一個弱女子,諒她耍不出什么花招。
接下來,黑衣人跟著夭夭往西游去。
游了約一里遠,右岸出現一排低矮建筑,這些是以前逃難之人臨時搭建的窩棚,“這里不能上岸,窩棚雖然現在大多空了,但是偶爾還有些叫花子暫寄其中。”
游過這排窩棚,就是一間土地廟,兩人這才爬上岸,伏在地上,夭夭先慢慢站起身,見四周無人,才沖黑衣人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到土地廟背后,又貓著腰從窗戶爬了進去。
站在廟中,兩人才長長地喘了口氣,暫時安全了。夭夭躲在土地石像后換好衣服,走到窗邊,看了看天空,東方有些泛白,天快亮了。
這黑衣漢子,大約四十來歲,微微發(fā)福,長相敦厚,像個老實的農夫,夭夭放心了些。
夭夭在角落挖出了一個包裹,里面是食物與衣物。從中拿出兩塊肉干,每一塊有她的手掌大,遞給黑衣大漢。
沖黑衣大漢說,“先生,這肉給您,城門馬上就開,我須馬上走,再晚勾欄院就發(fā)現我跑了,我必須趁她們發(fā)覺之前跑到城外”。說這些話時,夭夭一只手藏在背后,手里有一柄小刀。干肉都割得動,人肉自是不在話下。
一聽這個小姑娘要走,黑衣人心里又是一揪。
她若去告官怎么辦?只要天一亮,他這個屠殺了劉家十幾口的兇犯,必定被全城通緝,從城門混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了,如今之計,只有一條路了——把寶物托付這小姑娘送達,家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姑娘,多謝你救我一程,鄙人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一邊說一邊從背后的包裹里取出一個黑色鑲金絲的袋子,在里面抓了一把什么東西,遞到夭夭面前,“姑娘,小小謝禮,不成敬意”,說著展開手掌。
夭夭眼里映出黃燦燦的光芒,是金葉子!
她見過,蘭仙姐姐就是被人用幾片金葉子贖走的。據說一片金葉子,抵得過20兩白銀,而20兩白銀足夠她一年花銷了。那么一把金葉子……發(fā)達了!!!
短暫的激動過后,她冷靜下來,眼前這個黑衣人絕不會是純粹的感謝。
“先生,這些我不能要”,夭夭一邊搓手一邊說,雖然肉疼金葉子,但她耗不起時間,要馬上走。
“姑娘,這金葉子不白收,我有事相求!”黑衣大漢盡量讓自己顯得誠懇和善。
夭夭點頭,“您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想拜托姑娘幫我往城外送點東西,如果愿意的話,這些金葉子就都歸你,等你送到后,那個人還會給你同樣的金葉。”
夭夭一聽是往城外送東西,大概明白了這黑衣大漢的初衷:他拜托我的東西必然來路不正,原本他是要送出城去的,但就他現在這樣子,滿身是血,腳又有傷,肯定出不了城,他知道自己出不了城,就讓我?guī)退停@合情合理。即然真的有求于我,他必定不會要害我了。
無論所托之物,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又與她桃夭夭何干!反正別人又不是偷搶她的,況且酬謝這么豐厚,可以考慮。
接下來,夭夭問明了,送達的地點、送達的人、以及接頭的暗號,帶上一切之物,便匆匆離開了土地廟,往漁民來往最多的那條土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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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漁家人走在大道上。男子大多頭戴蓑笠,身穿白色麻布上衣。女子大多頭裹碎花藍巾,身穿藍布衣。
這是一條他們日日慣走的道路,每日卯時末便出城捕魚,午時歸城賣魚。其中還有些是采砂船上的工人。
城門守衛(wèi),對這些人已然熟極放心,檢查松懈。
一個漁家小姑娘悄悄跟上大隊伍,她頭上裹著藍色的帕子,身上穿著藍色的布衣,背著一個魚蔞。臉上灰灰土土,看身材尚未成型,不過十二三歲年紀,渾身唯有那眼睛是亮點,又大又黑又亮,宛若星辰。
走入隊伍后,她不與人攀談,似乎有些害羞。
有個年長的婦人見她落單,便過來招呼,詢問她年歲、是否說過婆家,那小姑娘有問必答,也不扭捏,但也不多說話,問一句,便答一句,不問便不答。
話不多,恐是羞澀吧,年長婦人也不見怪,誰不是從這個歲數過來的呢!
一個城門守衛(wèi)看著這群窮鬼又早早走了過來,他剛剛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這群人就來了,真是惹人厭煩。
他懶得去檢查,他的長官也是。不過城門五個守衛(wèi)中,四個是老兵油子,就只有他一個新兵蛋子,他們不去檢查,自然要落到他頭上。
果不其然,長官對他說:小三子,你去!
小三子心想,何必哩,這些個老漁條子能泛起什么水花!走走過場,讓他們快滾,就好!他隨隨便便地檢查了打頭的幾個人,就讓這些人過去了。
他不停地說,“過”、“過”、“我說快點過啊磨蹭啥”……
隊伍快過到一半時,他突然住了嘴,這漁家姑娘怎么這么好看,瓜子臉,櫻桃口,雖然臉上灰撲撲的,但那雙眼睛真是好看啊,像葡萄,亮晶晶、水汪汪。
他盯著她,她也盯著他,不羞不怨,不嗔不躁。
就這樣過了三四息工夫,漁民隊伍后面的人不干了。大家要趁太陽毒辣前,還想多打點魚來養(yǎng)家糊口哩。
有個大膽的年長漁婦說道:小兵爺,您是不是想媳婦啦!
小三子瞪了一眼年長漁婦,也沒說什么。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你能奈她何。
這漁婦一聲調笑后,隊伍里立即爆發(fā)出了一陣更肆無忌憚的笑聲。連在一邊歇息的守衛(wèi)頭領也吼了一句,“我說,小三子,你看夠了沒,這么嫩的瓜你也想吃啊,讓人家娘養(yǎng)幾年再摘吧!”
那個叫小三子的守衛(wèi),臉上掛不住了,紅著臉不耐煩地大聲吆喝道,“哎呀,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