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祝壽的隊伍沒有因為趙末的離開有任何的影響，成王表面上也沒有因為趙末的事情找過顧九的麻煩。

　　這一切都在趙琛的預料之中，只是趙琛怎么也沒想到，顧九變了。他看到顧九的笑容，也感覺不到開心，甚至可以敏感的感覺到顧九的小心翼翼，那份笑容里滿是顫抖。

　　趙琛心里莫名閃過一絲慌亂。

　　“字帖練了嗎？”趙琛半依靠在軟榻上。

　　顧九也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拿出了自己熬夜寫的字帖雙手呈上給趙琛。

　　趙琛看得出來，那字是認真練習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來顧九笨拙的模樣，那眸光卻異常的認真，隨后瞥了一眼垂頭聽話的顧九，那兩個小發髻也顯得安靜許多。

　　“甚好。”趙琛點頭夸贊，“還有十幾日便可以到上京，那時我帶你去夜門作為嘉獎。”

　　“謝謝主子。”顧九一板一眼的回道。

　　不爽！趙琛很不爽！

　　他寧愿顧九這一刻哭出來，哭著嚷著自己的委屈。

　　屁大點的人，裝什么深沉。

　　趙琛忍不住附身上前想摸摸顧九的發頂，但是趙琛發現自己掌心下的人顫抖著身子移開了，他僵硬著自己的手掌，隨后滿不在乎的收手。

　　“你下去吧。”趙琛冷了聲音，“今日我不想再見到你。”

　　顧九聞言身子不禁抖動了兩下，她做了禮便出去，只是那身影看似更加的單薄了幾分。

　　阿琴皺了眉頭侯在趙琛的身邊，她明顯的察覺到了趙琛的怒火。

　　這是個好機會，只要顧九不在趙琛身邊晃悠，一切都還來得及。

　　果真，這一天都沒見到顧九，晚上也沒見到。

　　顧九出了房間便走到了驛站的廚房里，原本顧九都是跟阿琴睡在趙琛的房間里的，只是今日趙琛說的話顧九便依照他的話語不回去。

　　而廚房那里都是下等人住的地方，那些旅途中累極了的仆人大都數在這里睡覺，記得以前在回上京的時候顧九跟王二娘就睡在廚房里，那里人多也不會出事，顧九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安心。

　　她在臥伏廚房的人群里找到了一角，便在那里蜷縮自己，將頭緊緊的埋進了自己的臂彎里，她這一刻真的好想好想王二娘。

　　怎么辦，好像又要忍不住哭了。

　　昨日自己真的害怕極了，那趙末的眼神跟舉動不由得讓她想起了深宮里半夜三更扯她褲子的太監，一雙雙令人作嘔的手游走在她的身上。

　　她極力的想要抑制住顫抖的身軀，堵在嗓子口的吶喊，因為那些惡心的人會覺得興奮，會更加的欺負她。

　　她顫抖著身子，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手臂抑制著忍不住哭出聲的聲音，廚房里遍地是累極的人群，只有廚房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掩藏著顧九的身影，她如同一只受傷的幼獸在夜間寂寞的時候無聲的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顧九從沒把趙琛當成一個救贖，她清楚的知曉自己的地位。

　　以前深宮中那些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故事她是聽過不少，可她從來不認為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有自知之明。

　　所以當趙琛教她習字或者是待她有所不同的時候，顧九第一反應是慌張的，她害怕趙琛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利用自己做餌甚至是玩弄自己。

　　突然，一雙手放在了顧九的頭上，她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更加的瑟縮，她將自己蜷縮的更加緊實，活像沒有刺的刺猬，內里外里都是柔軟的。

　　“覺得苦的話，吃點糖吧。”淺淺呢喃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一雙手慢慢的撫摸著顧九的頭頂，溫暖的讓顧九忍不住抽泣的更大聲，而她只能更加惡狠狠的咬著自己瘦弱的手臂，這一刻她痛恨極了自己，為什么沒控制得住自己，明明以前做的很好的，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笑容便就會重新開在了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顧九哭的累了，在那一雙手的安撫下睡著了，夢里的花開的漫山遍野，一個女人抱著自己喃喃的說道：“阿九，我的好阿九啊，你要堅強的活下去......”

　　顧九醒來已經是天空微亮了，她揉了揉發疼的眼睛，準備起身去打水干活。

　　突然看到腳邊上有一塊發黃的糖，那是最便宜的蔗糖，顧九拾起來伸出舌頭淺淺的舔了一口，她半笑的瞇起了眼睛，甜的。

　　剩下的便舍不得再吃了，她掏出了自己心口的帕子，將那塊糖好好包裹起來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這算是她這輩子收到的第一個禮物呢。

　　顧九打好了水便抬著水往趙琛房間走去，那水桶有些大，顧九拎著有些吃力，便一步三搖晃著走向趙琛的房間。

　　突然一雙大手出現拎起了那水桶，那人一身墨色的錦衣，是成王身邊當差的侍衛，那雙笑瞇瞇的眼睛望向了顧九，那一瞬間讓她失了神。

　　“哪個屋子里當差的小姑娘？”淺淺的低喃很是溫暖，“給你送過去。”

　　顧九突然覺得這聲音很耳熟，她失措的抬起了眸子望向了那雙眸子里，里面是星辰大海，幾乎要淹沒了顧九，她聽到了自己心臟的狂舞：“你......”

　　“愛哭鼻子的小姑娘”宋濂低下身子，“哪個屋子？”

　　顧九躲開那雙眸子，她紅了臉低喃著：“我，我不用你來，我自己可以。”

　　說完，便搶走了水桶，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是多么的厲害，她一下子抱起了水桶走的飛快。

　　身后的宋濂忍俊不禁，小姑娘的身影甚是滑稽，不過這小姑娘的力氣還真的是挺大的。

　　經過又是一夜的驛站休整，上京的隊伍又開始重新整頓上路了。

　　顧九又回到了趙琛的身邊，只是這次并沒有坐在趙琛的身邊而是在阿琴的身邊。

　　顧九的小手忍不住伸進自己的衣袖里，那個糖安安靜靜躺在那里，帶著體溫。后來顧九自己偷摸摸找人打聽過，原來那個侍衛叫宋濂。

　　笑意忍不住爬上她的臉上。

　　“顧九，你不舒服？”趙琛眼睛直視著書籍，也不見盯著顧九看，“怎的臉更個猴屁股似的。”

　　顧九仿佛自己的心思被猜中了，她閃爍著眸子，捂著臉喃喃的說道：“沒有沒有，勞煩主子記掛了。”

　　趙琛瞇了瞇眼睛，喝了一口茶，顧九不對勁，這丫頭莫不是還為昨日的事情生氣？

　　可自己明明說的氣話啊，怎料這顧九真的不回來了，他自己也是將近一夜未眠。

　　他咳了咳，阿琴立馬會意給趙琛錘了錘背，這一下顧九整個人都暴露在了趙琛的眼下，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顧九，這丫頭眼睛紅腫莫不是昨夜哭了，一夜未歸就躲在小角落里哭了一晚？

　　難道她自己知曉錯了又拉不下臉面道歉，所以自己偷偷跑去哭了？

　　這下一想，趙琛突然心里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