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清這是我們第幾次爭吵了，他壓抑著自己的脾氣，一拳打在了我耳邊的墻壁上，向我低吼道：“你能不能每次吵架換個話題？”

　　我看著他頸部因憤怒而暴起的青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深嘆一口氣，一把擁我入懷，將頭深埋我的頸部，張嘴開始咬我脖上的嫩肉。

　　我的脖子還停留著他撕咬的陣痛，耳畔還縈繞著他沉重的呼吸，而我的思緒已飄向遠方......

　　初見他時，在我大三的暑假。那時，他剛初三畢業。

　　每年大學的假期放得早，開學晚。因不想荒度時光，恰逢師范專業，所以相約了幾個好友一起找了兼職。在一個小縣城的輔導機構給人補課，為期一月，包吃包住。我數學還不錯，所以老板讓我給高一的新生輔導數學，小班化教學，一個班幾個學生。

　　剛見面時，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他一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不愛說話，從不抬頭。在課間，很多小朋友喜歡圍在我身邊，他們經常問我大學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問我喜歡哪個明星，問我最近追什么電視劇......而他總喜歡趴在座位上睡覺。

　　我們倆第一次交流是在第一周的小測試，他試卷上大片的空白。為了業績和名聲，我覺得有必要找他溝通一下，我找他的時候，他正趴在桌上睡覺。

　　陽光透過窗戶撒在他的側臉上，仿佛給他蒙上了一層光輝，他的皮膚很白，都能看到交錯的血管；他的睫毛很長，整齊地排列著；他的頭發很蓬松很張揚，不似他的性格；他的身體清瘦，充滿著少年的羸弱。

　　我不想打擾這個美好的畫面，但最終還是輕輕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他絲毫沒有反應。隨后，我又用力敲了敲，他終于有反應了，他煩躁地摸了摸頭發，挑著細長的丹鳳眼看著我。

　　望著他犀利稍帶憤怒的眼神，我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稍顯緊張地說：“你試卷怎么都沒寫？是不會嗎？”

　　他聽了我老派的問話，輕笑了一聲：“不想寫。”

　　當時我還沒有教學經驗，對于他的回答一時愣住，但我重拾威信，學著老教師的樣子：“你爸媽給你交錢來上輔導班，讓你來學習的，不是讓你來吹空調的。”

　　他側目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又睡了下去。我憤憤地踢了一下他的桌腿，然后繼續上課。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課堂上他開始抬起頭，手肘撐著臉，直直地看著我，沒想到我會懼怕一個孩子的目光。可能是他太專注了，也可能他的目光太犀利了......

　　我的身上總有一道目光緊緊地跟隨我，帶著我讀不懂的情緒，讓我喘不過氣，令我無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