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又稱曼陀羅華或曼珠沙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
傳說花香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花開于陰陽交界處,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帶團的導游長得黝黑,大伙都叫他阿黑哥。
關子為了這次旅行,5點多就起了,單眼皮都變了雙的。
關子是被自己鐵子大彪叫來一起玩的,當看到大彪也是睡眼朦朧迷迷瞪瞪時,頓時覺得好笑,于是關子笑嘻嘻給了他一拳,大彪故意捂著胸口說:“哎呦人家疼疼。”關子被惡心到了,又打了好幾拳“我去你別惡心我,我吃飯了。”
因為不是旺季,這個團人不算多,除了關子和大彪,就是一對六十多的老夫妻,一對新婚小夫婦,三個大學小姐姐,以及一家三口,他們的小男孩才5歲,還有一個自己出來玩的奇怪女人,穿紅衣服,戴紅絲巾擋臉,不愛說話,倒是長得眉清目秀,丹鳳眼,柳葉眉,頗有風韻。
大伙等來了旅游巴士,上車的時候關子聽見導游接了個電話,本地方言,語氣煩躁。
關子跟大彪落座后互相對了個眼神:“哥們兒有事兒啊。”
大彪哼哼了兩聲就躺在座位上睡覺了,把帽檐往下一拉。
關子瞄了一眼后邊的絲巾女,她眉頭緊鎖在看著手機,打字速度飛快。
現代人壓力真大,旅個游還不能放松,關子想到人生苦短,擰開可樂喝了兩口。
路途中的搖搖晃晃里,關子也昏昏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伙被導游阿黑哥叫醒。
“大家醒醒啊,跟大家說點事情哈。醒醒啦。”
關子迷離著睜開眼,大彪把帽子稍微抬了抬。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注意了啊,今天本來是有一個景點帶大家去鳩山看花的,但是鳩山景區那邊臨時關閉了這個景點,剛才溝通了一下,沒有開放的可能,這個景點就不帶大家去了,但是可以給大家換成去定桃坡去看那邊的花,一樣很美,不知道大家是否愿意。”
“可以,能看花就行。”年輕小夫婦最先同意。
“定桃坡遠不遠啊。我們孩子能上的去嗎?”帶小孩的家長有點顧慮。
“費用嘞,需要退還是補?”老夫婦問到。
“大家放心!”
導游一臉堆笑。
“距離和鳩山差不多,費用也一樣,給大家同樣質量的游覽,絕對讓大家滿意。”
短暫的沉默后車里的游客都表示了贊同。
于是車頭調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導游阿黑哥開始給大家講彼岸花這種植物,說在當地都叫它“石蒜”,會用它來泡酒,人們有時有輕微食物中毒都可以拿這種花來解毒。這種花花開的時候葉子會枯萎,所以說花葉不相見,有生生相錯的悲情寓意。
說話間就到了定桃坡。
山坡上的彼岸花,花兒開的火紅,觸目驚心的一大片。
司機停車,游客下車,導游去游客中心換票。
突然間,天空烏云滾滾,大雨點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我去什么情況啊!”關子一邊和大伙往游客中心跑一邊喊。
“真是不應該,都十月了怎么還會下這么大雨。這天氣真是奇了怪了。”老爺子一邊給老太擦頭上的雨水一邊說。
導游讓大家在游客中心等一等雨停。如果一會還停不了,就送大家回酒店休息。
所有人都有點沮喪。
這個時候唯一心情比較好的就是那三個大學女生。她們在各種姿勢自拍。對于年輕的姑娘,去哪里不重要,看什么景色也不重要,只要姐妹們能夠在一起用美顏拍照,就沒什么能阻止她們的快樂。
絲巾女孤零零坐在一邊的長椅上,拿著手機拍著外面的雨水。
小夫婦互相抱怨著諸事不宜,然后就跟旁邊的關子他們說起話來,老婆一本正經地說:“我跟你講啊帥哥,導游其實都沒有講的,我查了,這個定桃坡,原名叫斷頭破的,定桃,就是斷頭,為了旅游才改名字的。”
“很不吉利啊這名字。而且今天是不是諸事不宜啊,好背運,到了哪哪就玩不了。這也太背了吧。”丈夫摟著老婆說到。
導游還在打電話,依然很煩躁。
大彪掏出手機,拍了拍關子。
“關子,要不來一局?”
“好啊,來來來,開黑開黑。”
倆人剛進游戲,只聽幾個大學女生的尖叫:“啊——那是什么東西!”
只見天邊黑云快速的朝這邊壓過來,在黑云中竟然有一股黑色的龍卷風朝這邊席卷過來,空氣中彌漫的霉爛的味道越來越重,雷聲轟隆,天地一片昏暗。
“我的媽呀!這是龍卷風嗎?還是該叫黑旋風啊,百年不遇啊!”大彪緊緊抓著背包的帶子。
“這是哪位神仙在渡劫啊。”關子都看愣了。
導游大喊著過來:“大家快進景區!這里是活動簡易房,要倒了要倒了!龍卷風來了,快進景區,往西500米處有古廟!”
游客,導游,景區工作人員,所有人都撒丫子開始往景區里面跑,在這種時候,人們出奇地一致和團結。
大家前腳剛邁進廟門去,頃刻間廟里四處灌風嗚嗚作響,大家聚集在太和殿里,幾個男人一起把大風頂著的殿門關上,殿外天搖地動,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黑暗吞噬,殿內鴉雀無聲,長明燈靜靜燃燒。
“壞了,司機老趙還在外面!”導游突然一拍大腿,所有人才想起來這件事。
導游二話不說就讓大家開門,幾個男人無奈又重新打開了殿門,剛一開,一陣巨大的力量把站在門口的導游卷了出去。
“快關門!快關門!”眾人想要把大門關起來。
可為時已晚,大殿的前后門被風力貫通,全部敞開了。
整個屋子里的人和東西,頃刻都被卷起,甩了出去。
關子感覺自己雙腳離地,眼前一片白霧,快要窒息了,他拼命想抓住大彪的胳膊,沒抓住,頭狠狠地撞到什么東西,失去了意識。
......
過了不知道多久,關子感覺自己懸停在半空中。
“該死,又這樣了!”關子還記得前幾次自己靈魂出竅,爸爸對他說,再出竅怕是要死了。
他目之所及,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關子伸出手,竟然發現,這一次自己的手變成了徹底透明的,身體也是透明的。
“我怕不是死了吧。”關子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側躺在地上,頭上有血,滿身泥水。
“我靠,我真的死了。”關子心中雖然明了,奇怪的是他絲毫不感到悲傷。
接著他飄過被吹翻的大巴車,看到了司機趙師傅渾身帶血的躺在駕駛室里,看到了吹倒的簡易房,和被樹壓著的導游。
他看到新婚小夫婦抱在一起倒在地上,一家三口父親拉著母親、母親摟著孩子躺在一起,然后他看到三個大學姐妹互相拉扯著倒在房頂上,大彪竟然趴在樹干上。
“大彪!”關子用手去拉他,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大彪的身體。
“我是死人了。”關子再一次意識到這個事情。
這時他看到前面有個人影在晃動,他飄過去看到,竟然是絲巾女的背影,她跪在那片火紅的彼岸花里,老夫婦躺在她面前,關子飄到他們前面。
絲巾女摘下了絲巾,她的嘴竟然是一張血盆大口,正在啃食老夫婦!
“啊!”關子嚇得大叫。
絲巾女仿佛看到了他,站起身朝著他走過來,她眼睛血紅,兩只手黑長的指甲馬上就要碰到關子透明的身體了,關子嚇得摔下來跌落在彼岸花里,雙手緊緊拽著身邊的彼岸花大叫——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關子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四周是醫院潔白的墻壁。
關子猛地伸出手,右手正在輸液,不是透明的,而是有血有肉的一雙手。
關子用左手摸著自己的臉和身體,沒錯,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沒死?”關子驚嘆。
“那必須不能死啊!”門口是大彪,頭上裹著繃帶,站在門口對他說。
“兄弟福大命大啊,這次龍卷風,你是受傷最輕的一個。”大彪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大伙呢?”
“司機傷的最重,還在昏迷,你最輕,只有皮外傷,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傷,還好沒有出人命。就是那個帶絲巾的大姐找不到,失蹤了。”
“那對老夫婦呢?”
“他倆被甩出去了,老爺子還好,老太休克了,不過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我去。我以為我死了,兄弟,我飄起來了,看到了大家都躺在地上,我也躺在地上。”
“咋啦這是,摔糊涂啦哥們兒?”大彪一臉懵逼。
“我變成透明的了,彪子,我真以為我死了。還看見絲巾大姐在吃人,我靠可能是我做夢了,亂七八糟。”
“聽著像靈魂出竅啊,你要升天了啊兄弟?”
“別瞎逼逼,我說的都真的。”靈魂出竅這種事情,以前關子連大彪都沒講過,再說,誰信呢。
“真的真的,我也沒說假的。你鐵定摔蒙了我告訴你,聽說發現你的時候你手里一手一把花,掰都掰不開,來到醫院輸了液才松手,花都放你床頭了。”
關子背后一陣涼氣——
果然,鮮紅的花擺在床頭,花莖的部分都被抓爛了,花瓣卻還那么鮮艷,顯眼的刺眼。
“彪子,我跟你說實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也有,我覺得你可能這兒——”大彪指指自己頭,
“可能這兒摔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