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閔帝二年春,桑州城郊,鹿野。
七萬烏云聯軍,五萬余北伐聯軍會于陣前。
只見北伐軍中,一位英俊的將領后被掛著白色披風,蹬著虎紋金靴,身穿黑甲從三軍中策馬而出,抽出腰間的寶劍。
“嘩啦——”
剎那間,風起,帶動了無數繡著狼頭的黑色旗幟迎風招展,異獸嘶鳴。
“來者可是燕山大名鼎鼎的望帥?”云帖帝國陣中,一名氣場強大的軍漢走了出來,正是鐵血刀副軍團長——血鋒。
烏然十三部以黑甲披身,鐵血刀軍團則以銀鐵護衛,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名鼎鼎不敢當,殺幾個蠻狗還是夠的。”呂望揚起馬鞭,在空中甩了一個漂亮的鞭花。
“哈哈哈,真是氣勢飛揚呢,不愧是少年啊。”血鋒摸了摸胡子,“可敢派人一戰?”
“我來。”一聲清冷的聲音從狼軍陣中傳出,絕代女子揮動輕紗白袖,毒霧瞬間在兩軍之中彌漫。
“輕依?!”話音未落,那白衣身影早已踏出十丈之外。
“討教了。”血鋒從腰間抽出一把六尺長的馬刀,長長地出了一口粗氣。
“這刀…這刀的重心不對!”呂望微瞇著眼,雙手緊握,凝望著戰場上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血鋒的馬刀重心在前方,刀背寬大,極適于劈砍,但耗力極大。葉阿姨她……”
“橫刀千絕!”血鋒的馬刀在墨綠的毒霧中劃過,刀光所至之處,濃密的霧氣一層層散開。
“真是霸道無比的兵器啊。”烏然陣營中的圖真暗暗感嘆。他的修為已達到九境三品,即使如此想要接下血鋒這一擊也頗為吃力。
“毒宗陣!”葉輕依不敢怠慢,雙手張開將氣狀的毒霧凝聚成八十一柄毒箭。
血鋒眼神一凜,竟出現一抹恐懼的神色。葉輕依沒有選擇避開他的馬刀,而是匯聚了最強的攻擊。此時他再進,葉輕依必死,但隨后的毒箭亦能奪了他的性命,這是以命相搏的戰法。
“老娘們,算你狠!”血鋒終究惜命,吐了一口唾沫之后將馬刀急轉彎。
“蠱萬毒!”葉輕依身上陰氣外放,八十一支箭同時向血鋒攢射而去。
血鋒甩開了膀子,“天罡護體!”
“乓!”煙塵滾起一丈多高,血鋒的龐大身軀被籠罩在其中。
“噬!”葉輕依沒有絲毫停留,伸手將毒針刺入煙霧中。
“啊——”渾身黑紫的血鋒慘叫一聲,強行揮刀,一股強大的天罡向葉輕依襲來。
這是他的第九戰技——天魂罡刀斬。
“輕敵了啊。”葉輕依的雙手護住胸口,濃密的陰氣瞬間將天罡包裹在內。
“乓!”又是一聲巨響。
葉輕依吐出一口精血,踉蹌幾步,面容冷冽地催動了手中的魔杖。
“喝——喝——喝——!”北伐軍首輪便先勝一籌,頓時軍威大振。狼軍,羽軍,獸軍紛紛用器物擊地,發出雄壯的聲音。
“殺!”圖真見勢不好,大吼一聲,烏衣軍隨之而動。
“砰!”他催動全身氣血,上前將血鋒帶回陣中。
葉輕依的魔杖擊空,在地上打出了一個大坑。
“床弩準備,盈月!”呂望揚起了左手,九千羽軍將機弩上的牛筋弓弦拉動。
“沖鋒!”圖真揮舞著烏刀沖在了最前面,三千烏衣軍緊隨其后。
五百步,四百步……
“床弩,貫日!”呂望與圖真黑色的眸子對視,與數年前一樣。
但這次,呂望沒有再退縮。
“砰!砰!砰!”機弩的卡齒被放開,其身發出巨響,千支利箭橫飛而出。
強如身披墨河鎖甲的烏衣軍也無法完全抵擋這種程度的攻擊,時不時有騎兵落馬,卻無一人后退。
成功消除對死亡的恐懼,才是烏衣軍的恐怖之處。
三百步,兩百步……
“弓弩,貫日。”呂望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
八千張羽軍長弓同時拉開,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完美的弧線。
參加羽軍者,大多都是天生的射手。
奈何面對重騎兵,輕弓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幾次呼吸間,兩千七百多烏衣軍已經殺至陣前。
“破軍!”圖真臉上掛著瘋狂,自身的真氣注入烏刀,將烏然的鷹旗高高舉起。
所有烏衣軍都用虔誠而狂熱的眼神看向鷹旗,朝著圖真的方向聚集而去。
兩千多人的大隊化為了一柄利劍,刺向在前排防御的獸軍和御狼滄狼兩營。
兩軍在之前早有交手,此時再遇,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御狼前移,滄浪穿插,獸軍反攻,變兩儀四相八卦陣!”呂望凌空幾步,登上木架高臺,揮動了帥旗。
“圖真,你的攻勢的確猛烈。”呂望喃喃道,“但我若不還手,任憑你攻進,你這重騎還有什么手段呢?”
在前方指揮軍隊的徐梓明福安驤武等人見帥旗,皆心領神會。
御狼營化整為零,以堅實的防御變成一個個小方陣減緩烏衣軍的速度;滄狼營向兩邊移動,為烏衣軍讓出缺口,獸軍則盡可能的殺傷烏然軍隊。
一時間,兩千多烏衣軍以死傷數百人的代價,直接橫穿了半個北伐軍的大陣。
“喝——”圖真大喝一聲,萬人同時響應。
烏然和云帖只留了一萬人壓陣,其余大軍皆跟著烏衣軍的腳步而動。
呂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羽軍,向山丘分散,形成小隊獨立戰斗。”
“是!”張撫應和,帶著數千羽軍向山嶺繞行而去。
……
鹿野前沿,御狼營陣地。
一千多人化成了十余個小陣,烏衣軍和隨后而來的烏云聯軍如同一股洪流,席卷著可憐的防御。
“乓!”乓!乓!”草原馬的鐵蹄踐踏著狼軍戰士的尸骨,幸存下來的御狼營官兵拿起了盾牌,以肉身抗拒鋼鐵之軀,將小陣死死護在中央。
騎兵洪流好似遇上了幾塊頑強的堤壩,速度被限制。
“大帥有令!”擋在最外頭的徐梓明用斷臂擦了擦脖子上的污血,“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老子守住陣地,御狼營的將士們,有一個算一個,殺!”
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向是狼軍的準則……
另一個御狼營小陣中,僅僅剩余十多人,已經無法抵御騎兵的沖擊。
“鄧副官!”渾身是血的小兵從死人堆中爬出,“烏然人……烏然人又上來了!”
“嗯!烏然大隊未完全突入陣中,還不能撤呢。”肺臟被馬蹄踏破的鄧小翼抹去嘴角流出了鮮血,強打精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滿口帶血地小白牙,“怕死嗎?”
“不怕!”小兵使勁搖了搖頭,“俺本來就是鄉下財主的奴隸,自從跟了大人您,跟了望帥,不僅吃得飽,有閑錢寄給家里人,還殺了好幾個禍害咱們燕山的烏然蠻子,早就夠本了!”
“哈哈哈,好啊!有你這句話,老子我這二十年算沒白活!”鄧小翼顫抖著放開那個小兵,從旁邊的馬車中掏出一堆炸藥。
不多時,十幾個御狼營士兵便被殺盡,只剩下了鄧小翼和那個小兵。
數百烏然人駐足,頗為小心地看向兩人。
鄧小翼神色平靜,將一個個炸藥包散落在四周: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同望蒼兮挾天穹,誓死衛兮終不悔。”
……
暮然,他的聲音變得激昂:
“狼,縱橫四海席卷八荒,
群能吞虎,獨可吃羊,問天下誰敢擋其鋒芒
軍,嚴規守紀鐵甲泱泱,
千敢守國,百亦衛鄉,打九州吾賭萬世常昌。”
這是數年前呂望在重建狼軍之時寫下的橫幅。
一里外,呂望的身軀猛然一震,眼神移到了御狼營的陣地上。
只見鄧小翼挽著小兵的手,狂笑著揮舞著火把……
在呂望的印象中,鄧小翼從未一次性說過這么多話,笑得這么放肆。
這個略微有些內向的男人似乎與他哥鄧元有些相像:中庸,不多言語,沉穩冷靜。
“乓!”隨著笑聲戛然而止,御狼營的陣地上迸發出一陣陣劇烈的爆炸。
呂望的拳頭用力地砸在了欄桿上,痛苦地閉上了雙眸。
鄧小翼隨他抵御烏然,征戰白馬,只身上忻州……
一幕幕場景在呂望的腦海中浮現。
“乓!”,“乓!”,“乓乓乓!”
整個戰場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打亂,橫沖直撞的烏衣軍進入了狼軍事先設計好的口袋陣。
呂望顫抖著雙手,移步道燮鼓前。
“全軍,反擊!”
留在陣中的四萬北伐軍同時轉向,分散在山林中的近萬羽軍一起出箭,瞬間遮蔽天空。
四相八卦變百鳥陣,所有人同仇敵愾,向位于中央的烏云軍隊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咚!咚!咚!咚!”呂望牙齒緊咬,將鼓面擂得震天響,攻擊的浪潮一陣蓋過一陣。
……
閔帝末年的儒州天下堂二十八位開國功臣中,鄧小翼位列十七,封邯武侯。
雖然他隨狼軍征戰僅有四年,但其氣度和一往直前的勇氣卻一度成為狼軍甚至全燕山的精神支柱。
其有碑文曰:
鋒翼不顯,忠貞蒼鐮。
涵于之志,砌石壘磚。
御狼守心,衡萬孤亭。
為國而死,為命天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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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心
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