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寺斷掉的左手垂在空中,血流如注,滴落在地,他臉上卻獰笑著,仿佛毫無痛覺,景象十分驚悚恐怖。
長谷寺的右手一動,又是一條絲線,化身銀針般,直射廖星星喉嚨。
也不知是華農夫太過大意,還是長谷寺暗藏后手偽裝得太好,總之他現在還有出手之力,而華農夫卻進入街旁民宅,收拾葛振華去了。
長谷寺此時的距離與廖星星相隔不過兩米,廖星星又是個粗心大意的馬大哈,扭頭看著華農夫方向,對迫在眉睫的危險,竟毫無察覺。
這一切,卻都剛好看在了處于兩人中間位置的顧沖眼中。
好朋友的性命已在倏忽間,他沒有其他辦法,念起即動,右手不假思索伸出,抓住了空中朝廖星星飛去的絲線。
“啊!”
絲線上極速前進的強勁之力,瞬間將顧沖的手掌割破,深入了他的掌心肉,他一聲慘呼后,非但沒有放手,手腕一轉,更想將絲線在手上緊緊纏上一圈,以求制住其去勢。
但長谷寺注于上面的真氣何其之強,絲線略一彎曲,沒受影響,反而拖得顧沖身上往前俯沖,朝廖星星而去。
這時,恰恰廖星星聞聲回頭,線頭“叮”的聲,眼見離他喉嚨不過寸余,即將刺入。
心急如焚的顧沖,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的瞳孔放大,這一瞬間,他恍惚看到了絲線上來自于長谷寺的內力,如電流般穿梭流動。
顧沖腦中靈光一閃,提起另一只空閑的左手,一拳砸在了絲線之上。
嘶嘶!
有金鐵相擊,又似有電流短路的聲音響起。
長谷寺的內功傳遞受到顧沖的干擾,絲線一陣顫動,止于廖星星喉嚨前,像條被人拿住七寸的毒蛇,終究無法再前進。
眼見有效,顧沖第二拳毫不猶豫砸下,絲線被砸得彎成了一個小圓弧,已有松軟之意。
“尼瑪耶!”
嚇出一聲冷汗的廖星星,終于反應過來,渾然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竭盡輕功全力,身形一彈,往旁邊遠遠退開去。
“八嘎,小混蛋壞我大事……”
見廖星星逃脫,背后的長谷寺急怒攻心,大罵道。
顧沖不吭聲,第三拳又已果斷砸出,這次他卻是倏地側身,往回砸在了他與長谷寺之間的那一線段上。
所謂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長谷寺發出的絲線也莫過于此,連遭顧沖三拳重擊,逐漸軟了下去,幾秒鐘后,終于變作了一根普通的線。
顧沖沒有絲毫放松,知道來自長谷寺暴怒反擊就在眼前,所以他緊捏住絲線仍不敢放,鮮血從他指縫間伸出。
長谷寺卻咚的聲,跪倒在了在他面前,委頓得連頭都直不起來,偏向了一邊。
顧沖恍然明白,原來長谷寺也已是強弩之末,剛才對廖星星的奮起一擊,不過是臨死的垂死掙扎。
顧沖但覺一陣后怕——如果是長谷寺全盛時期,自己敢去抓他的絲線,恐怕一觸碰到,手便會被切斷,當時情急之下,他都沒有考慮到這點。
出乎顧沖意料的是,長谷寺目光渙散的看著他,眼里充滿了遺憾,但似乎并沒有太多怨恨。
長谷寺喉嚨“嗬嗬”兩聲,想要說點什么,可是已沒有機會,因為此時華農夫已聞聲從那棟廢樓里沖出。
“長谷寺,你計謀夠深、對自己也夠狠,剛剛的‘斷手’戲碼,是你故意為之,只為了騙過我!我本不想殺你,但你現在非死不可。”
華農夫冷冷道,這是他今晚第一次展現惱怒之意。
尚隔著數十米,飛身而來的他,對著長谷寺一掌劈出,然后長谷寺的整個人爆了。
真正的爆了!
血肉橫飛,顧沖因為站的近,被血水、肉沫、內臟,濺了滿臉加一身。
顧沖有點恍惚,感覺很惡心,很想吐。
轟!
天上一聲驚雷響起。
雷聲過后,老天爺憋了半天的雨,終于真的要來了。
原本的小雨點,變作了黃豆般的大雨。
驟雨,傾盆而下。
顧沖任憑雨水沖刷著他,估計是因為剛才那三拳竭盡全力使得太過,他有一陣虛脫感,頓覺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
顧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白天。
他望著手上纏著的繃帶,出了一陣神后,猛然記起昨晚之事,驚坐起,卻見郭強民雙目緊閉,面罩呼吸機、手上輸著液,就躺在旁邊床上,而在隔床的那邊,又躺著鼾聲如雷的廖星星。
畢達薩摩斯系一位老師、兩個學生,都穿著病號服,整整齊齊躺在這兒呢。
這么說沒事了,昨晚的事都過去了?
顧沖恍恍惚惚,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不過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除了右手纏繃帶之處外,身體其他地方無傷無痛,似乎沒什么問題,精神頭也不錯。
他打量四周,通過墻上的病房守則告示,發現原來他們是在九院的附屬醫院里。
顧沖起身,輕手輕腳到郭強民床邊察看,見郭強民面如金紙,氣色很差,估計內傷頗重,但好在呼吸平穩順暢,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之前我還說進了畢達系倒八輩子血霉,原來是老郭攤上我跟廖星星這種學生,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唉,老郭,真辛苦你了……”
顧沖心中默默嘆道,也不知日后該用什么來報答郭強民的恩情。
他守了郭強民一陣,見病房左邊有衛生間,便進去撒了個尿,出來時,廖星星被他沖水的聲音吵醒。
廖星星從床上坐起,打著哈欠,對顧沖叫道:“救命大恩人,你醒啦?身體沒事了吧?”
他怕吵著郭強民,將嗓子壓得很低。
救命大恩人?
顧沖愣了愣,才記起昨晚最后緊急關頭,長谷寺那致命一擊,是他替胖子擋下來的,難怪胖子要這樣叫他。
“別,在拘留室里咱就說過,我們以后是‘命運共同體’,胖子你說這些就見外了哈……”
顧沖笑道,忽然他神色變了變,記起了什么,覺得自己這話不太妥——似乎現在是他高攀了廖胖子,人家的真實身份就不可能允許與他搞什么“命運共同體”。
顧沖斂起玩笑之意,走到廖星星床沿坐下,小聲道:“廖同學,我們是不是應該重新認識一下了?”
廖星星卻道:“沒什么重不重新認識的說法。我從小在未國長大,我的名字也確實叫廖星星,實話說,‘清木倉嵐’也是我九歲時才知道的身份,我自己都不喜歡這身份。
你聽聽‘倉嵐’這像個娘們的傻吊名字,就夠了……”
顧沖也不由笑道:“昨晚特么第一次聽見這名字時就想說。”
廖星星正色道:“蔥哥,請你相信,我還是那個廖胖子,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昨晚的事有太多想法,我知道華叔的一些手段是不對,該挨打認錯的,胖子我認我承擔。”
顧沖見他說得坦誠,心中原本自然而然生出的生疏之意,便淡了下去,擺手道:“我說過,我是跟你交朋友,不是跟華農夫,所以這事你不用再提。
沒關系胖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會逼你說什么。”
廖星星會心一笑,道:“蔥哥這話在理,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也是嘛——之前說反應快,是鄉下老爺爺傳的,那你這牛逼哄哄的內功呢?”
顧沖老臉一紅,點了點頭,一拍廖星星肩膀,道:“行嘛,以后你我哥倆啥時候搞個坦白大會,來個促膝長談如何?”
廖星星道:“可。”
兩人正聊著,病房門開了,一個小護士推著放滿藥的推車進來。
“你們都醒了?正好來吃藥吧。”
小護士一邊給他們取藥,一邊吐槽,“你們畢達也好歹是屬于武學院嘛,你說竟然被人當街給搶了,老師都被打得昏迷不醒,這叫什么事?說出去,估計九院又能上社會新聞頭條了……”
聽護士說他們是被搶劫打傷住院,顧沖一臉懵逼。
難道昨晚鬧得那么大,長谷寺當場被華農夫打得爆體而亡,李長空、葛振華生死不知,這所有的一切都沒人知道?
顧沖看向了廖星星,廖星星卻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