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沖已經坐上了回牛崗鎮的鄉村大巴。
路上,他既郁悶,又興奮。
郁悶,自然是因為王鋼鐵的事,遭到高中最好的朋友背叛,那滋味很不好受。
即便他現在早已不是以前的顧沖,但之前對王鋼鐵觀感很不錯,所以也真把對方當朋友。
興奮,卻是顧沖終于想通了為什么蔣濤他們三個武科學生,會慘敗在自己手里:
不是因為他們太弱,而是自己變強了!
他仔細回想了整個過程,他身體的一切改變,便是源于當時他腹部傳開的那一陣奇異“觸電感”。
詭異的是,他現在已感覺不到了,任憑如何努力,腹部都毫無知覺,倒是差點在車上放出個響屁。
顧沖又在記憶中探索了一陣,確定原宿主以前從未有過這“觸電感”,所以這是自己穿越過來后,才第一次出現的狀況。
莫非——這就是自己的隱藏“金手指”?
但似乎只能在情急之下,才能發揮出來,而且究竟有多厲害,尚未可知,還是讓人不太有安全感呀。
顧沖也明白,若不是因為蔣濤他們太過輕視自己,今天他哪里又能如此輕易的脫身?
畢竟蔣濤也是入門境初品,再往前一步,便能跨入武者一境,拿到全世界認可的含金量十足的武者一級證書。
“這樣不行,這個世界武者遍地走,我恐怕只想抄歌抄文咸魚,也沒那么容易了。”
顧沖告誡自己道。
本來他體內的“觸電感”就代表了在武學的無限潛能,為何要浪費這等天大的機緣?如果僅僅是因為懶,那自己有一天可能也會死在懶字上!
是咸魚重要,還是小命重要,答案顯而易見。
……
大巴穿過崇山峻嶺,一個多小時后,終于來到了被群山包圍的牛崗鎮。
天已向晚,夕陽下的小鎮,炊煙裊裊。
牛嚎聲時不時傳來,在黃昏的天空回蕩。
鎮上兩百多戶人家,有近二十余戶養牛當牛販子,相傳在更早以前,幾乎家家都靠販牛為生,所以叫牛崗鎮。
現在時代變了,很多年輕人已經不愿意干這買賣了。
顧沖家卻是堅守此道,自他姥姥到他爸,三代販牛,可惜大概因為顧家的男人都是老實人,生意一直做不大,屬于餓不死、也掙不著什么錢的那種。
顧老四比起牛崗鎮其他科學養殖的養牛大戶,還停留在原始放養的小打小鬧階段。
顧家一座老舊的平房,坐落于鎮東的山坡腳下,較為偏僻,離大街尚有一段距離。
顧沖回家時,顧老四正靠在他家地壩邊的石頭上抽煙。
顧老四黝黑干瘦,頭發稀稀拉拉亂糟糟的,典型的農民伯伯形象。他閉著雙眼,吧嗒吧嗒嘴里吸煙,鼻子冒煙,好似快睡著了。
“爸,我回來了……”
顧沖極為平常的招呼了一聲。
之前他父子倆兩個悶墩兒,就是這種相處模式。
“小沖你回來了?身體沒事了哇?”
顧沖睜開眼,看到顧沖,疲憊的臉上瞬間煥發出了光彩,笑瞇瞇站起來,打量兒子,“高考志愿填的啥?還是之前你們美術老師推薦的那個?”
“對,就是九數學院……爸,這是怎么回事?家里發生了什么!?”
顧沖回答著,往屋里走,瞥眼忽見房屋左邊那獨立的牛棚,竟傾塌了一半,周圍還拉了黃色的警戒線。
他驚愕下,快步走過去察看,還沒走近,就聞到了撲鼻的血腥氣。
牛棚外的水泥地上,大片大片的斑駁暗紅,明顯是被清洗過的血跡,一群蒼蠅盤旋上空,嗡嗡著飛來飛去。
“小沖,你回來啦?”
圍著圍裙,手拿鏟子的張翠芳走出來,她正做著晚飯,聽見顧沖的聲音,出來招呼。
顧沖應了聲,連頭都沒回,揮舞著手趕走蒼蠅,徑自走近牛棚。
牛棚的門也已經被毀,他只能透過僅存的縫隙,往棚里張望,不見一頭牛。
牛棚是顧家的命根子,一年的收成就指望這,怎么會突然毀了?一頭牛都不在了?
顧沖驚駭不已。
“別看啦,所有牛都賣給縣里肉聯廠了,今天下午就來人全拉走咯。”
顧老四來到了顧沖的身后,唉聲嘆氣道。
“全賣了?連母牛跟種牛都沒留?”
顧沖回頭看著父親,很是不解。
他知道以往不管怎么賣,種牛跟母牛都會留著,而且,現在也還沒到賣牛的時節。
“全都死透了,還留著干哈?我還要感謝肉聯廠沒太壓我們的肉價……”
顧老四木然道。
顧沖又是一愕:“我們家的牛咋會全死了呢?爸,你好好給我說說。”
顧老四卻拉著顧沖先回了屋。
等飯菜端上桌,一家三口坐了下來,他才將牛棚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顧沖。
顧沖出事后的這半個月來,都是張翠芳在醫院照顧,顧老四每隔兩天去醫院探望一次。
昨天下午,顧老四像往常一般,到縣醫院看了顧沖,然后開著家里的破面包車回來。
當時夜幕剛剛落下,大概七點半左右,他到家時,就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一幕:
牛棚半塌,里外血流成河,牛的殘肢短腿、腦袋內臟,四處散落,鋪滿了整個牛棚與門口周圍,場面血腥不堪。
仿佛顧家的牛棚,成了一個屠宰場,屠宰的便是他自家牛,牛棚里共十八頭牛,無一活口,無一全尸!
顧老四但覺天旋地轉,強忍著驚恐跟反胃,跑近察看,卻摸到那些牛的殘肢跟血液,尚自溫熱,明顯是才發生不久的事。
誰干的?
顧老四憤怒下,一陣狂喊狂吼,驚動了鄰里,包括了鎮上的派出所民警。
聞聲趕來的鄉親們,也都被現場這一幕驚呆了,有些胃口弱的婦女,直接當場吐了。
鎮上老民警李叔帶著兩個年輕警察來后,對現場做了調查與保護,初步認定這些牛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小時。
李叔詳盡詢問了周邊鄰里,但沒有一人看到或聽到,顧家牛棚里發生的慘劇。
誰能做到悄無聲息,將一十八頭牛,殺得干干凈凈,并且碎尸肢解?
這件事,太詭異了。
離顧家最近的鄰居張嬸家,在屋后的山坡上,走路大概三分鐘路程。
經過李叔再三詢問,張嬸想起說,事發的時間段,她在家里看電視,好像確實是聽到了山坡下有一陣嘩啦響動,但沒聽到牛叫聲,當時也沒在意。
李叔點頭,推測這可能是牛棚垮塌的聲響。
調查過后,李叔讓鄉親們散了,封鎖了牛棚。
他私下對顧老四說,從牛肢體的傷口來看,平整光滑,利落干凈,普通人的刀再快,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這起事件,很可能是武者所為,直接使利刃瞬間宰殺活牛!
這讓顧老四更惶恐莫名了,說直接從來連武者都不認識,更別說與其結仇結怨,怎么會有人來他這么一個毫不起眼的牛販子家里,做出這種事?
李叔安慰顧老四別慌,說未國對武者管控極嚴,武者鬧事肯定會嚴查,他已經報告縣警局了。
果然,當晚十點過,縣警局的六名干凈驅車,連夜來到了顧家,對牛棚里做了更專業細致的調查,但收獲不大,他們帶走了一只牛腿當切口化驗標本,其余讓顧老四自行處理。
為了以防行兇者,返回傷人,民警還在顧家周圍布了控,保護顧老四。
顧老四一人守著屋子,提心吊膽,一夜未眠,也沒敢將這事兒告訴張翠芳。
第二天張翠芳打來電話說顧沖醒了,這才讓他緊張惶恐的心,稍覺安慰。
顧老四將大塊的牛肉肢體,整理好,聯系了經常合作的縣肉聯廠來拉走,直接給賣了。
在整理這些肉的過程中,他思來想去,終于隱隱猜到了一件事。
顧老四說到這兒,卻不再繼續往下講。
“爸,你猜到了啥?怎么不說了?”顧沖忙追問。
“看你都瘦了好多,多吃點肉。”
顧老四夾了塊牛肉到顧沖碗里,“吃完飯,晚點我慢慢告訴你。”
顧沖感覺顧老四有點神秘兮兮的,估計要說的事不簡單,便沒再追問,低頭扒飯。
吃著吃著,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那、那老東西也跟著所有的牛一起死了?”
“老東西”是將他撞下山的那頭牛,是顧家牛棚里年齡最大的一頭老黃牛,打顧沖小時候記事起,老黃牛就在了。
顧老四卻搖了搖頭:“老東西是我殺的。”
“因為它把我撞下了山,所以你殺了它解恨?”
顧沖有點唏噓,在他記憶中,顧老四很愛惜這頭老牛,而對于他來說,也猶如一個親切的長輩。
不知道為什么溫和的老東西,那天會突然發起瘋來。
讓顧沖沒想到的是,顧老四卻依然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