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那么颯的女人,在聽到宋曉嵐的拒絕后,很識相地和他保持距離。可也沒把他歸入“那些人”的名錄中。
來日方長,不是嗎?
她趙儀看上的人,能逃到哪里去呢?
片場上,兩人除了對臺詞,其他互動為零。她靠近他一步,他就退兩步。她看他,他就別過眼,連正臉都不給她看。
不給就不給吧,側臉也是好看的。
阿琛看到情況不對,拉住宋曉嵐的胳膊:“你對趙導熱情點!”
宋曉嵐撒開他的手,不做任何回復。
阿琛很氣,但是誰叫他是華姐力捧的新人?只好自己喜眉笑眼的來到趙儀身旁,微微彎腰歉意十足。
“趙導,我們家曉嵐是新人,很多地方考慮不周,還請你多擔待啊,拜托拜托!”
趙儀在看鏡頭,很認真,被這么一打擾,臉色嚴肅了幾分。
“沒事,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阿琛:“誒,我就知道趙導肚里能撐船!”
趙儀笑,“你是說我有肚腩嗎?”
工作人員也跟著笑。
阿琛摸了摸自己的頭,也跟著憨憨笑。
“哪里哪里,趙導身材,可是圈子里公認的啊!您可別開我玩笑,我這出去,會被您的男粉絲追著跑的!”
趙儀:“那豈不是更好?我聽說,你可是彎的。”
阿琛也很配合,做個蘭花指,嬌嗔起來:“哎喲!你可別嚼舌頭呀!”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宋曉嵐在一旁坐著背臺詞,被趙儀身旁的笑聲所吸引,禁不住看了過去。
旁人看,周圍的工作人員都圍著趙儀,大家一陣談言歡笑,氣氛融洽。
趙儀笑的幅度很小,遠遠看,竟有幾分婉約之感。這么小的場合里,她身上也蓋不住光芒,自然而然的成為中心、焦點。
優秀的人身上總是自帶光芒,讓你別不開眼。硬是要別開,那就帶個墨鏡吧。
很可惜,宋曉嵐今天出門沒帶墨鏡。
宋曉嵐想起了一個畫面,是趙儀剛做編劇時,拿了一個最佳編劇獎。她在舞臺上,笑得很純粹,很稚嫩。
那時候,她也是全場的焦點,蓋不住的光芒。
那么年輕的編劇,還長的又好看,臺下羨慕的,嫉妒的,都有。
*
趙儀二十二歲從北大中文系畢業后就進入了編劇這個圈子。
一開始,給人做了兩年的助理。
打打雜,整理資料,偶爾也完成副本類的劇情撰寫。
后來,師傅見她才情不菲,又剛好有個導演想拍文藝片,題材很小眾,是關于盲人生存現狀的。師傅就讓她來負責。
趙儀是個很認真的人,用了三個月的時間,走訪了許多盲人按摩店,甚至和一些女性盲人成為姐妹,深入了解她們的生活狀況。
*
走進盲人的世界,豈是那么容易的?
人一旦在生理上有了缺陷,心理也會有所缺失。
敏感、多疑、自卑等等,他們幾乎不能允許外人進入他們的生活,更別說“了解”他們的生活。
因為這個“了解”的行為,本身就帶著有色眼鏡,很傷人。
*
趙儀偽裝成客人,不知道被多少家盲人按摩店轟了出來。
堅持、不放棄,是趙儀為數不多的優點。
轟一次,再來一次,再轟一次,就換一家。
但被轟出去,也不是全然沒收獲。
初次服務中,趙儀就能完美打開話匣子,和盲人師傅聊的不亦樂乎。他們會聊到彼此的家庭、家鄉,還有當前社會上的一些熱點八卦。
后來趙儀終于和兩位女性盲人成了朋友,也獲得了素材。
*
趙儀把劇本交給師傅時,師傅驚訝極了。
盲人題材,他早就想涉獵,但是試了好幾次,都打入不了對方的生活圈,只好放棄。
他沒想到這個小妮子,這么能吃苦,做成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師傅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除了把這個活交給趙儀,另一邊也是著力幫她拉資金。片子拍好,又不遺余力的幫忙宣傳。
*
趙儀把主人公是一位自農村的男性身上。
縣鄉地區,男性的生存狀況可以反映的面更廣。可以包括:經濟,教育,醫療,養兒防老、重男輕女的觀念,婚戀狀況等等,更具代表性。
小地方醫療設備不全,主人公原本可以治療的眼疾,硬是惡化成了眼盲。
政府這兩年一直在補貼縣級醫院的設備,但這些救命錢都進了當地官員的腰包中。
一些已經可以救治的重疾,在縣鄉地區,依然是絕癥。
當地就業環境惡劣,不健康的婚戀市場,把主人公一步步逼退,他遠走他鄉,來到了大城市。
他以為大城市那么大,這里的人一定都很友善吧?
他錯了,大城市雖然給他們提供了就業機會,卻也僅此而已。
在龐大的社會服務系統里,他們依然是弱勢。他只能和同樣是盲人的人來往,他也沒有朋友,更別提愛人。
*
片子出來后,反響很好。
雖然是非典型的主角,可他的一生,依然讓觀眾產生了共情而潸然淚下。
那一年,文藝片中,這部片子的口碑最好,票房亦是最高。
片子播出后,也引發了大量的社會討論,也翻起了許多案例。
最后還引起相關部門的注意。不久之后,政府就出了關于醫療設備的補給政策。
為了杜絕當地官員再犯,把私吞醫療補助款納入了刑法。
趙儀也憑借這個片子,獲得當年的最佳編劇獎,進入國內一線編劇的行列。

韓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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