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之后，一切就都結束了，所有的。我曾在知乎上看到過有關于人死之后最后那幾秒的討論，也都無所謂。

　　我只知道人的死亡就像是睡著了，只是這一覺再也無法醒來了，也不會再有夢境了。人就是這么地渺小，早晚都會面臨死亡這件事情。意想不到，也不給人留時間。

　　今天，二零一九年五月二十五號，我的一個親人去世了，他是我太爺爺。一九一九年生人，他的生日是農歷的五月份，在農村他去年剛辦的百年大壽。

　　我曾經問過他以前的事情，他告訴我過抗日戰爭時期的故事。他說日本人騎著馬很高，從大門里進來，他躲在了床底下，日本人當時拿著刺刀來回劃了劃，他躲過了一命，還跟我說他吃過花生殼。我們那里是沂蒙戰區，村里也有好多老人當過兵，打過仗。

　　太爺爺很長壽，一直是家族里的壽星。我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七十多了，而我記事的時候他就已經八十多歲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有點小氣鬼，總是愛顯擺，寫到這里我竟然有些想要哭。

　　他的顯擺是因為子孫后代們對他都很好。而他對我也是真的好，寫到這里我終究還是落淚了。我小的時候是我太爺爺和我太奶奶照顧我的，我印象中吃飯的時候我們三個圍著一個鍋，他都八十歲了，太奶奶還是把豬肉放到我這邊。

　　小的時候太奶奶家的柜子里總是有好吃的，都是晚輩們孝敬她的，而太奶奶好像很懂我，每次我去的時候她都會先問我我和我父母最近的一些事情，有時她也會說最近誰誰給她送了東西，零幾年的時候農村的條件并不好，而最終她都會從柜子里拿出餅干或方便面給我，而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拿著好吃的東西走掉，就出去和我兒時的一些玩伴把東西分掉了。

　　所以大一點之后的我去他們那里每次都是幾分鐘的。而太奶奶似乎很懂我，每次都是最后給我好吃的，而她也一直都沒有責怪過我，即使我弄壞了什么東西，這真不是因為時間久遠我只記得她對我的好，我的記憶就是這樣的。

　　而后來，最近也是，我每次再去他們家，太爺爺都會給我一小袋水果或零食。我現在想一定是太奶奶在世的時候給太爺爺說過有關于我的事情吧！太奶奶去世之后的那幾年，太爺爺總是隨身帶著一個白色的布手帕，放在他胸口處的口袋里，我曾見過好多次他用那個手帕很用力地擦眼淚。

　　反觀我呢?此刻的我自責和流淚是有原因的。太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就沒有很聽話，總是淘氣貪玩。太奶奶去世之后我就更少去他們家了，再加上我高中和大學本來就很少回家，而且時間久了，我對人就有一種生分的感覺。老人是孤獨的最需要的就是陪伴，雖然道義上輪不到我來孝敬他，可是童年的那段被照顧的經歷是如此地羈絆，讓人印象深刻。

　　因為年齡確實差太多，代溝是避免不了的，而年齡大的我對老年人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嫌棄，以至于我有些不想去他那里，再加上他耳聾的厲害。而我也是很感謝我的母親，每次我放假回家的時候，母親總是讓我帶著好吃的去他們家，遺憾的是每次都是幾分鐘。

　　今年五一的時候我回去了，當時我帶了一碗水餃去看他，他當時正準備做午飯，火還沒有點著。正好他就吃上了我帶去的水餃，當時他還讓我給他倒上醋和把壺里灌上水，他吃飯的時候手抖得厲害。我很慶幸他當時還記得我，叫著我的小名說，來了。當時他問我還在上學嗎？在哪里上學?我說我已經工作了。

　　好像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好多次了，而他像往常一樣，點著頭，發出那種長音的奧。因為他很聾，我以為他又沒有聽懂，而現在我不知道他是聽到了還是沒有聽到，因為今年元宵節的時候我去他們家，剛進屋的時候他分明沒有認出我來。結果又是幾分鐘，我走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小袋干癟的蘋果，當時他手上的力氣還挺大。我離開的時候他坐在那里很憂郁的表情，現在我不免想起了是回光返照。

　　他太孤獨了，和他同時代的人都已不在了。

　　太奶奶是一二年去世的，那時候我才十六歲，太奶奶去世的時候八十多歲了，當時她是腦子里的毛病，我當時有些怕她。當時她彌留了幾天，太奶奶走的那一天，屋子里好多人，當時我也在。太奶奶臨走當時旁邊的人說她一直在喊著我的小名，我卻沒有過去也沒有大聲喊出來。

　　一方面是因為我的懦弱，另一方面我是不相信，雖然她最疼我，但我不相信她都那樣子了，卻還會記得我的名字。而現在我似乎相信是回光返照了，而后來我也聽到他們說當時太奶奶臨走的時候清醒了一會兒，認出了好些人的名字。

　　太奶奶和太爺爺對于我就是這樣重要的存在。即使我不經常去他們家，最近好多年他也是經常帶著零食來我們家，而我好多時候都是讓母親出來跟他聊天。主要是因為他太聾了，而我現在又是那么地后悔。

　　去年他的百歲大壽我沒有回來，當時我在上海，我心疼高鐵票的錢。沒想到那竟然是最后的一個生日。因為他總是給我一個他還能活很久的錯覺，而這個夏天，他就這樣果斷地離開了，沒有給我們帶來一點兒的麻煩。

　　他就像我的父母一樣，我也曾想過自己有一天飛黃騰達了，把他照顧的好好的。這也是我自責的一個原因，是我太不爭氣了，工作一直沒有出成績。我以為他會等得到，等待我成家立業。

　　而生命就是這樣，它會有年齡的差距，漸老的變化，和情感的轉變。最終長輩們會去世。

　　印象中，太爺爺說話每次都笑的可愛，他很喜歡笑，我有時候還逗他笑。每次夸他長壽還能活很久，他就會笑著說，不行了不行了，而五一的那一次竟然應驗了。而我分明以為他和往常一樣是謙虛地逗我玩呢。

　　太爺爺和太奶奶對我都那么好，而我呢？在聽到消息之前的最近兩天我的心情莫名奇妙地不好，連我身邊的同事都看出來了，我還以為是工作的原因。直到今天中午聽到這個消息，我就沒有了笑容，下午下班的時候我的手還在發抖。

　　一直沒有哭，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竟然哭了。我很慶幸我會為他而流淚。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他這么大年齡了，是壽終正寢。

　　明天我回家，不僅不會哭，反而要無比堅強。應對好一切事情，讓他為我自豪。

　　——2019-5-25-22:18（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