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晟遇仰靠著沙發,客廳暖色的燈光襯得他眉眼柔和。他閉上眼,緩緩地呼吸,回想今天的商笖。
說無動于衷絕對是假的。面對一個你等了十多年的人,她的一舉一動對于自己來說,都是驚濤駭浪。
和她的每一次對視都像是往自己心里扎刺,那種可以忍受,卻無法忽視的痛。
謝晟席看著他,也有些無奈。他知道謝晟遇找了商笖多久,等了商笖多久。那時候他幫不上忙,而現在,他不知道該怎么幫。
“你怎么想的?”謝晟席問他。
他睜開眼:“不知道,等得太久了,突然她回來了,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就像你心心念念的禱告被神明聽到,他垂問你的愿望,而你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不是沒想過放棄,去卡羅林斯卡那幾年就是我想放棄的時候,”他慢慢說著,“我勸自己,說反正也不是非她不可,就那幾年的喜歡能撐多久?算了吧。可我還是回來了,當時想著順其自然就好,可沒想到成習慣了,就一直這么等著。”
他第一次說這么多,慢慢吐露自己藏了這么多年的心事。
當年誰都沒想到,她會走的那么突然,一點消息都沒有。謝晟席那時候還在軍校,壓根沒辦法幫他找人。章媛和謝祁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不會同意幫他。
在高考前,他自己偷偷買了南下的車票,去她老家找她,可是沒找到。
謝晟席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勸你,這兒女情長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你想怎么樣,只有你自己知道?!?p> 他耷拉著肩膀,像抽去了力氣。
第二天醒時,已經中午了,他感覺頭暈。許久沒生病的他居然感冒了。
謝晟席笑著看他吃藥,拍了下他的肩膀說兄弟保重便去局里了。
謝晟遇嗓子有些疼,聲音啞得厲害。
正打算去醫院,老子就發信息問他有沒有聯系修復師,他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下午從醫院出來,謝晟遇發信息給那修復師,約了見面的地點和時間。
約在城南的咖啡館,從醫院過去大概半個鐘頭。
路上有些堵,謝晟遇停好車時已經遲了二十多分鐘。他關上車門,從后備箱拿出一個木盒,手機開始響動。
他看了眼號碼,是那修復師的。
接通后他沒有說話。
“喂,您好,先生請問您到了嗎?”對方先開口。
謝晟遇聽到聲音,明顯一愣,以為自己幻聽了,依舊沒開口。
“喂?”
謝晟遇咽了咽嗓子,沙啞地回答:“勞煩等一下,馬上到?!?p> 對方頓了一下,說好。
電話切斷,謝晟遇盯著這串號碼有些意外。愣了一會兒,才加快腳步趕過去。
修復師,記得她也說過自己是修復師,文物修復師。
商笖已經到了好一會了,這里離繡莊不遠,她步行過來的。
先前的那位客人說過是自己的孫子會聯系她,可聽那沙啞的聲音,倒像是一位大叔。
難不成感冒了?
商笖有些猶疑,隨后叫來服務生點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她的位置靠窗,謝晟遇在門口看了許久才拿起手機撥號打過去。他看著商笖接起電話,耳邊的聲音溫柔干凈,問他到了哪里。
他剛想說話,那頭的商笖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他。
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沒想到,和他聯系的會是謝晟遇。
她注視著謝晟遇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前,然后坐下。她握緊手機,有些手足無措。
謝晟遇把手里的木盒擺在桌上,低咳一聲,拉回她的視線。
“抱歉,久等了?!彼麎褐ぷ樱曇舻蛦 ?p> 商笖搖搖頭,“沒等多久,…你,感冒了?”
謝晟遇抬眼看她,嗯了一聲。
服務生過來,把商笖點的蜂蜜柚子茶放到桌上。
謝晟遇挑眉,看向她,“你點的?”
商笖把茶推到他面前,“接電話的時候感覺你可能感冒了,就點了這個?!?p> 他輕笑,說:“謝了?!?p> 茶是熱的,喝下去嗓子確實舒服不少。
商笖覺得氣氛略微尷尬,有些不自在的撩開垂在耳邊的頭發。
謝晟遇注意到了,放下杯子,把木盒遞給她。
“這是我爺爺讓我交給你的,麻煩你修復一下?!?p> 商笖接過,仔細看了看。這是檀木盒子,面上畫著暗紅色的牡丹,做工精良。
“我可以打開嗎?”她問
謝晟遇點頭,示意她隨意。
商笖打開木盒,里面疊著一方紅帕,顏色黯淡,布料陳舊。
“怎么樣,能修好嗎?”
商笖摸了摸布料,回答“修復破損的繡圖和邊穗是可以的,但是要煥然一新就不可能了?!?p> 謝晟遇不接話,等她繼續。
商笖關上木盒,研究這個木盒。沿邊都刻著精細的花紋,檀木的色澤雖暗,但看得出來這盒子也是個寶貝。
商笖覺得有趣,對他說:“說實話,這盒子比這紅蓋頭值錢多了?!?p> 沒想到她會這么說,謝晟遇含著嘴角,眼底帶了笑意。
商笖把盒子收好,望向他。
尷尬消散,只余些許微妙。
謝晟遇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笖咬著唇,忘了該說些什么。兩人陷入沉默。
“那天晚上,你,認出我了嗎?”他的嗓子依舊不舒服,說話一字一頓。
“覺得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你?!?p> 那天他帶著眼鏡和口罩,又沒帶名牌,她不敢確定。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都不知該如何再次開口。
謝晟遇看著面前喝了一半的茶,一股情緒涌上心頭。他剛想開口,電話便響了。
他擰著眉頭,接起電話,是醫院打來的,說是發生了車禍,急診室人手不夠,要他回去。
他掛斷電話,拿起那半杯茶,一口氣喝完,然后對商笖說:“醫院有事,我得回去了?!?p> 商笖連忙起身,“你快去吧。”
謝晟遇猶豫地看著她,想再說些什么,但止住了,留下一句抱歉后離開。
商笖目送他出了店門,直到人影不見。
服務生過來問她是否需要其他,她搖搖頭,說不用。
手邊是他留下的木盒,她盯著上面的牡丹開始發呆。
昨天才見他,他那句“認識我?”她連語氣都還記得。倒像那天晚上在大廳門口她問的那句一樣。
她撫過耳邊的頭發,嘆了口氣。
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商笖回神拿起來接。
屏幕的號碼讓她一滯。
點了綠色鍵,她把手機放到耳邊。
那頭的人嗓音暗啞,透過電流傳到耳中。
他說:“商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