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桿認真地說：“應變無停，是靜心神咒。”

　　“那應變無停為什么是鷹拔毛疼？黑話切口？行業梗？”

　　“師傅教我就是這么讀，像廣東話，但不是廣東話，口訣都是這種讀法，普通話讀出來沒有味道，也沒用。”

　　這一下就勾起了我的興趣：“那醋燉雞賊也是咒語吧。教教我唄，我絕得真好聽，我從沒聽過。”

　　電線桿苦著臉，很委屈的說：“決不輕傳，這個要問師傅，我真不能教你。”

　　后來我知道了，這個讀法是正韻。完整的正韻與切韻方法已經失傳，我們只能從京劇唱詞里聽到幾個字。比如白正韻讀”薄“音，遠上寒山石徑斜的斜讀“霞”音。即便就這兩個字讀音改一下，“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讀起來平仄和韻味遠勝普通話的平淡無味。

　　下午電線桿就是玩手機，我在電腦里查資料，為以后的生活做知識儲備，小崔回來的時候我覺得我已經是個合格的神棍了。晚飯比午飯還要豐盛，甚至有了例湯。電線桿在家里廚師的地位已經牢不可破，我刷碗工的地位也確立了，總不能讓房東洗完吧。

　　晚上坐在一個，我把眼鏡的事和任務說了下。電線桿學會玩手機，對眼鏡毫無概念，也沒聽說過武仙觀，小崔到是聽說過武仙。

　　“武仙我知道，我們老家就有，保家仙嘛。”

　　“那武仙觀呢？”

　　“武仙觀到沒聽過，武仙都是和文仙、出馬仙供在一起的。”

　　他說的我下午都查過，根本沒有叫武仙觀的地方。討論了半天也沒結果，反正這個任務，不像之前調查活動有時限，先不著急吧。

　　接下來的兩周都很安逸，電線桿做飯，我主要是投簡歷面試。小崔的工作很清閑，經常翹班回來跟我一起打游戲。

　　電線桿迅速的學會了農藥、吃雞等諸多基本生活技能，也學會通宵打游戲不打坐，果然是學壞容易學好難。更讓人發愁的是電線桿的游戲天賦很高，我現在是家里最菜的存在了。

　　快到十月一長假的某個早晨，我媽打電話來問我過節要不要回家住幾天，我說過年再回吧，我媽說你要嫌回家遠，過節去看看你姥爺，老爺子身邊也沒個人，你幫我多盡盡孝心。我說不是還有舅舅嗎？我媽說你那倆舅舅不給添堵就謝天謝地了，也就你還能給老爺子寬寬心，趕緊去吧，沒錢跟媽說。

　　掛了我媽的碎碎念電話，立刻有個139010開頭的電話打進來。接起電話，對方說是張先生委托的，要去完成符紙的交易。當時我那個汗啊，工作還沒著落，一百萬上哪兒找去，就試探著問需要帶什么？很意外對方說什么都不用帶，下午兩點本人準時到場就行，短信發了地址。

　　那先去看看吧，反正一百萬是沒有，我也沒敢帶著電線桿，怕他看見我沒錢的窘態。

　　這是建外SOHO的一家公司，辦公室不大，內部被格成很多房間。我和前臺說明了來意，被帶進其中一間。

　　可能是這個大廈的形狀有問題，房間內有點缺乏陽光。巨大的茶海擺在中間，坐著一個穿著高檔西裝的精瘦中年人，中年人已經禿頂，看上去年齡有五十多。

　　見我進來，臉上浮現出職業的老練的笑容，禿頂一嘴h/f不分的普通話，招呼我坐下喝茶，先給我表演了套夾子沏茶的雜技，喝了一例茶后才說正事，這套做派可見是福建人無疑了。

　　”鄙人姓折（音舌），張生全權委托我完成交易。“說著拿出一個計算器，看著手機按了一會，又說：”總共是十萬零七千八百六十元五角，您是怎么支付呢？“

　　我有點不知所措，非常害怕對方看出我是一個次經歷這種場面，更是沒有那么多錢啊！卑微的反問道：“那你們能接受什么支付方式？”

　　禿頂驕傲的說：“我們有各種銀行接口，接受所有合法貨幣，轉賬方式也很靈活。當然也接受數字貨幣。“

　　”那要是不用錢支付呢？“

　　禿頂換了姿勢，詭異笑著：“不用錢，你可以用命呀。”

　　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掏出手機，給我展示了一個紅色旋轉的二維碼。看到這個二維碼，眼鏡立刻彈出一條信息：

　　【支付提醒】是否向對方轉賬 100 積分，積分將直接轉入對方賬戶，無法退回。

　　才100積分呀，不慌不忙的用手勢操作確認了轉賬。禿頂手機里的旋轉二維碼變成了個綠色對號，叮一聲，顯示支付成功。

　　禿頭很詫異的看著手機里的變化，但是職業素養讓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緒，伸出手和我握手，大笑著說：“想不到曹生是高人呀，剛才是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了，不要見怪呀。”

　　他的手上帶著好幾枚戒指，還有亂七八糟的手串，握起手來嘩啦啦直響。

　　握著折禿子的手，屋里變的更暗了，一陣冷風突兀的在屋子里吹起來。

　　我心里想，哦豁，來了老弟，標準見鬼橋段。

　　折禿子的背后不知什么時候站著一具尸體。我是見過真正尸體的，曾經我參與了一個親戚的彌留到死亡，從病房轉移到太平間，再用靈車轉移到殯儀館，從殯儀館送到火葬場，乃至焚燒和收集骨灰到葬禮的整個過程。

　　我近距離接觸過死亡，觀察過尸體各階段的變化。我確定那是一具貨真價實的尸體，大約死了三天左右，尸斑剛剛浮現，四肢僵硬，皮膚灰白褶皺，臉上凝固著痛苦的表情，那雙無神的，歪斜的，青白的眼睛，盯著折禿子。

　　很快，折禿子的手收回去了，所有的畫面瞬間消失。我急于再想確認一下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就又伸出手，跟折禿子說：“希望我們以后還能合作。”

　　手握住，畫面出現，我可以確認這是眼鏡給我的畫面，不是我的幻覺。

　　折禿子握著我的手，好像對我說的話很重視，打電話讓秘書取消下午所有的約會。又拉我坐下來，重新沏了一壺茶，這壺茶我這不懂的人都喝出不俗來了。

　　折禿子開心的跟我笑著說：”曹生，我這個人啊，人脈非常廣的，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找到我，都能擺平的。而且我這個手里呀，有很多商機，咱們有很多合作的機會的。“

　　我有點煩跟折禿子說話，也整不明白他這云山霧罩的話是什么意思，就敷衍著跟他說：”那能怎么合作呢？“

　　折禿子想了想說：”我可以幫你代收付款，采購寄售貨物，還能出具發票，我們主營是進出口貿易，都是正規手續，絕對合法經營，我們還有法律服務，擔保委托都可以承接。“

　　有點明白了，折禿子是個職業掮客，我以前見過利用工作之便的兼職掮客，職業的第一次見。

　　聊了一會我還知道了所謂一百是個內部術語，大約是一種不記名的非數字貨幣，由中間人撮合交易，這樣可以讓買賣雙方都隱藏身份。給我展示的二維碼是某個神秘組織開發的客戶端，可以無介質轉移貨幣。我提出要看看那個客戶端，折禿子百般推脫，公司規定，行業慣例，代理權限整出一大堆詞，反正就不給我看。

　　說了半天廢話，我想起個正事，就問：”折先生知道武仙觀嗎？“

　　折禿子一拍大腿，精神的說：“那你可問對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