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院。
李通判捧著本書,忽明忽暗的燭光閃閃,映著書上的字都變得模糊了。
白日的喧囂似乎還在繼續(xù),院內(nèi)臥房里一直燈火通明,這本游記似乎很有趣,李通判盯著看了許久。
可心里卻是在罵娘,想著白天沒有去湊熱鬧,卻不曾想到了晚上,‘熱鬧’自己找了過來。
李通判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名帖,拿起又放下。
“閣下有話只管明講,否則恕本官幫不上什么忙。”
語氣淡淡的,可也藏不住窩火,來人拿出了貴人名帖,甩給他后就大爺一樣的坐在那,當他是什么人!
怎么說他也是金陵城的三號人物!
而被畫小人的對象沒有理會李通判的怒意,神色從容,“李大人,小人受托而來,只是來帶句話,沒有別的意思,您可千萬別自己和自己氣壞了身子。”
李通判哼了一聲,抬高了聲音,“那也請你帶話回去,就說本官身體不適,已經(jīng)氣壞了,除了臥床什么都干不了。”
那人卻笑了,盯著李通判分外矍鑠的臉,“李通判盡管臥床。不過,您要是身子不適了,想必您家里人應該很擔心。”
李通判怒目:“你什么意思?”
“威脅啊!”來人無所謂的攤攤手,“這么明顯,難道大人沒聽出來么?”
李通判目光冷冷的盯過去,“少年人,你的語氣未免猖狂了些。”
少年搖了搖頭,稚嫩的臉上浮現(xiàn)了與之不符的志在必得,“猖狂的不是我。”
說著點了點桌子上的名帖,“是他。”
李通判垂下眼睛,眼神落在名帖上,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思索,自然少年也沒有看見他眼底閃過的狠厲。
不過,就算看見了,這少年也未必在意。
冤有頭債有主,他就是個傳話的,他怕什么!
少年不過十六七的年紀,面容看起來頗為老實,但一雙眼卻盡是陰狠,毫無疑問,這是沾染過血的人。
李通判的沉默似乎在預料中,少年站起身,彈了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李大人,小人就敬候佳音嘍。”
說罷,也不理會李通判的回答,徑自甩袖而去。
只留下李通判惡狠狠的盯著名帖,終是頹然的坐了回去。
怪就怪自己年輕時犯了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沒成想都躲到金陵來,還是有人追著讓他來還債。
......
歡喜院的這番動靜自然傳不到以安的耳朵。
此時此刻,她正與兩個哥哥一起陪張氏閑聊。
寺中無聊,他們也不急著求簽,再加上發(fā)生賀家的事總讓張氏心中有些惴惴。
“母親,師父也要和我們一起進京嗎?”以達的眼睛亮亮,喜悅溢于言表。
張氏點點頭,今晨收到了白二叔的來信,要和他們一同進京去瞧瞧熱鬧,也去拜訪下多年未見的老友。
以安也跟著笑,“說來也是好久沒有見白二叔了。”
“對啊,萬佛寺這么大的熱鬧白二叔都不來湊,今天我還看見好多百姓高價買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么靈驗!”以齊問道。
張氏失笑的搖搖頭,“這個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哪能都靠算命求簽呢。”
“就是。”以齊眼神一轉,又笑嘻嘻的道:“不過聽說那了然大師還是貨真價實的。”
以安垂眸不語。
知道了然口碑高、評價高,但這幾日在萬佛寺的所見所聞,倒是讓她更深入的了解了這位大師的盛名。
不說世家貴族,便是平頭百姓也是只有信服,沒有質(zhì)疑的。
無論是佛法道規(guī),或是策論六藝,似乎沒有這位老和尚不知道的。
這哪是和尚,這當個一家之主都綽綽有余了。
張氏也跟著感嘆:“了然大師確實厲害。”說這看著幾個孩子,“這萬佛寺你們現(xiàn)在瞧著香火旺盛,十幾年前可荒的很,還是了然大師來了,才逐漸的有了聲名。”
以齊跟著嘿嘿笑了兩聲,“要是咱們今年中簽了......”
“你想的倒挺美。”張氏點了點以齊的額頭,說著慈愛的看著以安。
她心里可不想著中簽,今年方家是來還愿的。
當年了然一藥救命,方連海便下定決心要連續(xù)三年還愿,才算是誠心誠意,每年給萬佛寺的香火錢就不盡其數(shù)。
就說這寺內(nèi)的宅院,半數(shù)以上的修繕改建也都是方家掏的錢。
雖方家父母從未提過,但以安豈能真的看不見這些,便是跟著張氏看著家里的賬冊,也看得見那一筆筆的銀錢往來。
她抬起頭,眉眼彎彎的看著張氏,自然而然的靠在了張氏的身側。
父母慈愛,兄長疼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