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狀況緊急,容不得她在那胡思亂想,顧不上秦艽還在議事,她立馬跑去將此事告訴秦艽,她知秦艽脾氣雖冷酷且暴躁,但為人正派,斷不會錯判無辜。
待到秦艽等人趕到,其他橋人看到颯羽暈倒在地,也紛紛上前,霎時間將堂廳圍滿。
秦艽上前看了看颯羽,除了額前一塊小小的烏青便沒發現其他的傷口了,秀眉緊蹙,眼神嚴厲:“洪連,剛剛發生了什么?這額前怎么多了一塊烏青,方才瞧見的時候還沒有,莫非你們倆又打架了?”
洪連看著周圍橋人議論紛紛的模樣,連忙搖頭,“堂主,我沒有,真沒有。就剛剛想起找你是把魂者的木牌交給你,半路想起你應該還在議事,就又折回來了,結果就看到李侍者暈倒了。”
頓了頓,眼神向上瞟了瞟,心虛道:“額前的烏青應該是……昏倒不小心磕到的吧。”
秦艽看著眾多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且還有泯風堂堂主在,想著也不好當眾發問,且先去把颯羽的傷給治好,再慢慢盤問洪連。
秦艽環視一圈,聲色俱厲:“都沒事干么,還不給我散了!洪連,你扶著颯羽先去他房內。”
隨后,向泯風堂堂主拱手作揖,“戚堂主,那事就按原先說的那樣進行吧,待巖陀回來我們再做打算。”
“如此也好,那百草先告辭了,秦堂主您先處理內務。”話畢也作揖離開。
眾人皆散去,秦艽在床上翻看颯羽身上是否有其他傷口之處,只見一旁的洪連手指纏繞,神情糾結,嘴唇翕動,像似有話要說。
秦艽也心知肚明,暫且先不管她,現下治傷最重要。將颯羽手腕翻轉過來,果然,手腕內側有一極小的黑色一點,不仔細一看以為是一顆痣,應該是浸有毒物的冰針,難怪身上找不到兇器,原來化作水了。
只不過,秦艽并不擅長藥理,不懂得這是何毒,且此時藥神在閉關,巖陀也還未歸來。她只能用法術在他體內慢慢將毒給化了。
施法時,秦艽若有所思,隨后向洪連問道:“你生前可懂用藥?”
洪連以為秦艽懷疑她下毒害的颯羽,連忙搖頭,解釋道:“生前的事情洪連都不記得了,堂主,雖然之前我與李腿……李侍者有過過節,但是毒真的不是我下的,真的,我可以發誓,如若我說謊李侍者醒來打我我絕不還手,以后我任務的魂者都特別難纏……”
見洪連發的誓越來越奇怪,秦艽連忙出聲止住了她:“沒說是你下的毒,你一個勁在那講什么,說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的法術我還是知道的,應該沒辦法精準到把冰針射到他脈絡內……”,似是哼了一下,“能射到手掌就算不錯了。”
“……”
洪連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原來竟是自己那拙劣的法術為自己擺脫了嫌疑。她承認,自己的法術的確不精湛,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那颯羽傷的重嗎?還有救嗎?雖然他平時確實愛針對我點,但我寬宏大度不與他計較,心里還是希望他能早點醒來,畢竟咱們堂內業務繁忙,所需人手也還是不足,要不然當時怎么我一來無區就被指派到我們堂內,咱們堂幸好得堂主管轄,如若是其他人定不能像現在這般做事有條不紊。”
她絮絮叨叨說完一大堆,心里得意地很。關心堂友之余還不忘夸贊堂主,我真真是太厲害了。
最重要的是,若腿子一直不醒,他下個月任務又交給我怎么辦!
秦艽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臉上看不出的神色,像是在隱忍,又像是無奈,最后硬生生吐出兩個字:“閉嘴。”
洪連見狀,立馬禁言,乖巧的立在一旁等著秦艽施術完成。
此時,奈何橋旁。
忘川的碧綠河水正靜靜流淌,波光粼粼,一點也不像傳說那樣混濁不堪,惡氣沖天。
只不過河底下躺著森森白骨倒是真的,以往犯了大忌的仙者將會被打到忘川河里,被伏蟄在水下的群妖惡鬼,吞噬真身,痛及萬分,最后化作白骨與他們混為一物了。
一身青衣的公子將身后帶回的魂者引到橋邊的孟婆那里,自己靜靜地望著忘川思緒萬千。
莫不是真的,你早已被這忘川底下的惡鬼吃了魂魄,要不然我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啊,卿卿。
這人間我尋了上萬年,卻仍不見你的轉世,這陰間來往魂者我一清二楚,卻仍不見你的身影……
一旁的孟婆勸下魂者飲下孟婆湯已行過奈何橋后,默默嘀咕著:“這世間又發生了怪事啊,近日清河亡者這么多,那姑娘也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肚子上劃了那么長的口子……前些時日還見一群年紀輕輕的壯漢呢。罷了罷了,地底下的日子都過得不見天日,還擔心他們地上的人……我這老婆子還是只管做湯好了。”
隨后孟婆看到佇立在橋邊的青衣身影,又不禁感嘆:“蔣公子,老婆子這話都和你說爛了。你這年年復年年的日思夜想,若真是有緣份那你們早就相見了,怕是再愛都是有緣無份呀。”
“先前這世你愛慘了卿卿姑娘,就算你尋得卿卿姑娘萬一她已有良人在側,那你又該如何?前塵往事還是兩個人都統統忘了罷。”
孟婆湯沸騰后飄起來的陣陣霧氣,將孟婆看向巖陀的視線都打濕氤氳起來,只覺得那頭的男子眼眸低垂,神色陰郁,像是陷入情愛的沼澤之中卻遲遲不愿掙扎,任他沉淪。
“這情愛啊,非得兩人心有彼此都朝著對方走來才有結果,若只有一方苦苦追尋,最終也只是落個愛而不得,自欺欺人的光景罷了。”
“婆子我見過多少一往情深的情愛之人,最后誰不是落得個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下場。苦苦相求著這一碗能忘卻前塵的孟婆湯。”
“婆子我熬的孟婆湯只多不少,若有一天蔣公子想通了,愿放下往事想飲這孟婆湯,我婆子隨時都在此恭候。”
每每巖陀佇立此地,孟婆便要向他勸告一番,放下往事。說得次數多了,他也就當作沒聽見。
但他知道,若他放下了,卿卿就真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就再也沒人記得那個春光爛漫時向他笑魘如花的女子了。
不管是等待還是執念,他還是會一直找下去,一直等下去。
……
繼邪堂內,半刻鐘過去了。
秦艽運功之時,額頭冒出層層細汗,心生疑惑,這毒怎么還未化掉,像是一直源源不斷把我的功力給吸進去了,蹊蹺的很。
隨后收了法力,看著颯羽的神情稍稍緩解,面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蒼白,但手腕上那一小黑點依舊如此,不曾醒來。
洪連見狀,以為毒已化掉,連忙上前,“堂主,李侍者毒已解了么?”
秦艽搖了搖頭,無奈道:“醫術我不太擅長,本想用法力把他體內的毒給化了,卻不想一點好轉都沒有,他體內的毒暫且有我法力壓制,等巖陀回來他定有辦法。”
隨后望向洪連,淡聲道:“眼下還未知曉到底是誰下得毒,況且你剛剛聽到了我與戚堂主的談話,你這七日乖乖待在房內,沒有我允許不得出門一步,聽到了么?”
洪連聽到秦艽給自己下了禁閉令,心生不悅,剛想企圖狡辯,還未開口,秦艽一記眼神過來,她便不情愿的點了點頭。
隨后交了那廖清明的木牌秦艽便讓她回房了。
她回房的路上,看著偶有幾個橋人對她指指點點,她眼神望過去他們又裝作在言他物。
她不由得就更加煩躁了,現在秦艽給她關禁閉他們還真以為毒是她下的在罰她呢!
想來給他們解釋他們肯定也不信,算了,到時找到兇手他們自然就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行至門前時,邢茉剛好從隔壁出來了,她看著垂頭喪氣的洪連,關切道:“洪姐姐,你怎么了?好像很不開心。”
洪連看著茫然的邢茉,知道她估計還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一番事,便偷偷把她拉到自己房內,除了聽到堂主議事的內容,其余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了。
其中特意把自己被懷疑時的模樣訴說得十分凄慘,實在是我見猶憐。
秦艽說我不能出房門,但沒說別人不能進我房門啊。
洪連想著嘴角不禁有點上揚,但又覺得此時笑起來不太好,又硬生生把那笑意給壓下去了,變成抱著邢茉委屈欲哭的模樣。
邢茉聽后,有些氣憤,但想到堂主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只能拍著洪連的背寬慰道:“洪姐姐,莫要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只能委屈洪姐姐這七日呆在房內,堂主找到兇手定能還姐姐一個清白。”
“吃食也請姐姐放心,邢茉會給姐姐送上門來的。這段時間洪姐姐勞累過多,也可以趁著這幾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洪連嘆道:“也只能這樣想了,又要麻煩邢侍者了,之前陪我一同去引魂回無區,現在我關禁閉還麻煩邢侍者給我送飯,實在是讓我萬分感激。”
洪連心里想著,果然,還是邢侍者對我最好了,以后若有機會一定要還她的恩情。
而后又不禁吐槽,這橋人橋人終究也算是和人搭了個邊,都是一具尸體了竟和那凡人一般,不吃東西會餓,不睡覺會困,受了傷會痛,只不過多了些對付惡鬼的法力罷了。
且她的法力因她剛入無區并不厲害,現下和那凡人又有何區別?
“起初那藥神君招游魂,設無區時怎么會想著讓尸體們吃飯睡覺呢?這場景想想就很好笑啊,莫不是藥神君也是因為這緣由?”洪連開玩笑道。
邢茉是個萬事通,無區里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只聽她答道:“聽總管局里的人說是為了將魂者和橋人區分開。若橋人和魂者無異的話,有些橋人會偷偷頂替魂者身份投胎去了。”
“之前剛開始出現好多這種事情,所以藥神君想到此法,也算是給各個橋人的一絲慰藉,勞累之時還可以大吃一頓,大睡一覺。”
洪連一時語凝,沒想到身后是這般緣由。
成為橋人是確實對罪大惡極之人該有的懲罰,藥神君所思所想都為萬千凡人著想,三界需要平衡,他自愿做那審度一勢的天平,以一己之力鎮壓著陰間源源不斷的怨氣。
而剛剛自己卻那樣揣度還甚至拿藥神君開玩笑,實在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