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塞留思考了多方面的可能性,也沒有得出什么頭緒,便做了兩個方面的準備,一是更加重視了新法蘭西的地位,甚至委派了官員前往新法蘭西,主持和那個文明部落的貿易行為;
二則往新大陸幾個地方派出了不同的人員,他們或者偽裝成貿易商人,或者是名正言順的使者,前去搜集了解新大陸的情報,尤其是北美那個新文明勢力的情況。
時間進入了一六三六年春天,但是加勒比海海域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炎熱,荷蘭西印度公司的駐地安德烈斯港被一場暴雨清洗得干干凈凈,港口的石制碼頭停靠了一艘來自勒阿弗爾的荷蘭商船,黎塞留的使者拉馬丁搭乘這艘船訪問西印度公司。
拉馬丁還在船上的時候就看見港口里停靠了好幾艘掛著環(huán)球大腳丫旗幟的運輸船,這些船形制奇特,更為奇怪的是船舷兩側開了大量的窗戶,這些窗戶還不是炮窗。
所以當他下船后,僅僅和前來接待的西印度群島商務代表寒暄了兩句,便把話題轉移到這些奇特的船只身上了。
“尊敬的拉馬丁閣下,這些船是嘉華國的船只,是從墨西哥灣過來的船,在這里卸下糧食、布匹等商品后,短暫休整補給后會去往南方的拉普拉塔地區(qū)。他們那種窗戶是用來通風的,因為他們從拉普拉塔會裝運大量的牛羊馬匹回去墨西哥灣的美河口,這種設計能夠讓那些牲畜在船上過的很舒服。”西印度公司商務代表布勞恩殷勤的回答道。
“抱歉,布勞恩先生,請恕我孤陋寡聞,請問這個嘉華國是什么來頭?”拉馬丁很疑惑的問道。
“拉馬丁閣下,十年之前我也不知道這個嘉華國,好像突然從平地里冒出來似的,最初據東印度公司的同僚說過,在遙遠的東亞崛起一支海上勢力,短短幾年便控制了連接明國、日本、高麗和安南的海面,他們的巢穴在大員。”布勞恩很籠統(tǒng)的說道。
“大員是哪里?”拉馬丁繼續(xù)問道。
“大員島和明國隔海相望,具體位置就在。。。”布勞恩干脆拿起一根樹枝,找了一個干燥的石面,沾水畫起了東亞的地形圖,從他嫻熟的描述來看,他肯定去過東亞。
“哦,明白了,這個地方位置不錯,控扼著明國、日本、高麗和你們東印度公司的貿易通道,那你們沒有采取什么措施?”拉馬丁問道。
“我們也無能為力,他們象變魔法一樣,從一開始就擁有了大量的船只,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不能控制了,您不了解,在東亞海面上,掛著這樣的旗幟的船只數不勝數啊。”布勞恩兩手一攤,“就算是他們發(fā)展的初期,呂宋島的西班牙人曾經和他們發(fā)生了一場戰(zhàn)爭,戰(zhàn)爭的結果就是前去進攻大員島的西班牙人被困在熱帶樹林里挨蚊蟲叮咬,最后灰頭土臉的撤走。”
“可憐的西班牙人,竟然淪落到那種地步,”拉馬丁還隱隱有些快意,“那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我們一直以為大員島就是他們的巢穴,但是最后分析錯了,在十年以后,在北美西海岸,西班牙人的阿卡普爾科、巴拿馬城、圣迪亞哥城堡等遭到了這個勢力的打擊,原因就是為了報復呂宋西班牙人對大員島的攻擊,在這一場戰(zhàn)爭中,西班牙的太平洋海軍遭遇重創(chuàng),圣迪亞哥城堡被這個名叫嘉華國的勢力在一個月之內攻破,西班牙人不得不退出圣迪亞哥。”
“那您認為對方的巢穴就在北美西海岸的某一處?”拉馬丁說道。
“是的,閣下,據他們自述,他們是明國逃亡出來的移民后裔,在北美西海岸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最后慢慢發(fā)展,打通了回歸母國的海上通道,現(xiàn)在整個北太平洋地區(qū)就是他們的內湖,西班牙人只能在一旁瑟瑟發(fā)抖。”布勞恩神色蕭索的說道。
“這可是一個很大的麻煩了,他們打通了回母國的海路,就能從明國獲得源源不斷的人力支持,對我們歐洲國家不是一個好消息啊,那后來西班牙人和他們處在一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呢?”
“他們之間居然停戰(zhàn)了,但是沒有簽署任何協(xié)議,不過用腳底板想也能知道,他們肯定在暗地里達成了秘密協(xié)議,他們之間的貿易往來現(xiàn)在如火如荼。”布勞恩吐槽道。
拉馬丁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xù)問道,“他們之間有哪些貿易往來啊?”
“美洲西海岸的情況不明,但是東海岸可是都能見到,嘉華國的船只從西班牙控制的拉普拉塔一船一船的往回拉牲畜,然后把糧食、布匹、各種精美的日用品發(fā)送到墨西哥城、巴拿馬和拉普拉塔,為了保證這一切的進行,西班牙人竟然允許嘉華國在拉普拉塔南部建了一個貿易商站,他們可以直接在南美大草原上獵捕野牛。”布勞恩說道。
“他們?yōu)槭裁磿罅渴召徤竽兀亢芷婀值男枨螅y道是為了種田?”拉馬丁問道。
“哈哈,在新大陸種田?種田是油水最少的工作了,隨便挖點金銀礦產都比這賺得多。”布勞恩不以為然。
“他們肯定要種田的,不是說他們把糧食當貿易品么?你們也采購他們的糧食不是?”拉馬丁猜測道。
“是啊,因為種糧食賺不到錢,這里的農場主寧愿種甘蔗,這糧食就只能買了,嘉華國賣給我們糧食,但是還買走我們的蔗糖呢,跟他們的貿易,我們并不吃虧。”布勞恩解釋道。
“那你們?yōu)槭裁床粡臍W洲進口糧食呢?”拉馬丁問道。
“歐洲的糧食太貴啊,”布勞恩吐槽道,“嘉華的糧食發(fā)運及時,糧食的品質還好,尤其是他們的袋裝面粉,讓我們難得的吃到了新鮮麥香的面包。”
跟布勞恩的一番交談,使得拉馬丁對嘉華國的勢力有了一番初步的了解,接下來他又在市面上考察了嘉華國的貿易品的種類、價格和質量,并詳細的記錄下來。
過了幾天,拉馬丁結束了安德烈斯的短暫訪問,搭乘船只來到葡萄牙的殖民地累西腓,累西腓的見聞進一步佐證了布勞恩的描述,更為可怕的是,通過這兩個地方的見聞,他了解了嘉華國海上勢力的強大。
在另一個方面,偽裝成走私商的情報人員成功的混入了巴拿馬城,通過對各方面情報的搜集,把西班牙人和嘉華國之間的關系了解了一個大概。
更為值得稱道的是,一個走私商人成功的混入一艘走私船進入巴拿馬城附近的元海港,這里是嘉華國控制的港口,通過對元海港的暗中調查,嘉華國的底細進一步顯露出來。
一轉眼到了三六年的夏季,法蘭西王國首都巴黎的首相官邸內,盡管窗戶全部打開,悶熱的天氣仍然讓人非常的不舒服,而首相大人不顧炎熱,穿著一襲正裝召見從新大陸累西腓回來的訪問使者拉馬丁。
在此之前,偽裝成走私商人的情報員傳回來西班牙人和那個嘉華國勢力的有關情報,黎塞留首相還派人去了歐洲的各大交易港口印證此事,因為港口的商人消息是最為靈通的。
“我們法蘭西王國還是太閉塞了,如此重要的消息,我這個首相在此之前竟然一無所知,拉馬丁先生,我認為,這應該是我們歐洲國家,包括法蘭西王國的一個巨大危機。”
坐在下首的拉馬丁神色默然,并不敢置喙。
“拉馬丁先生,你分析一下,為什么西班牙人面對嘉華國的戰(zhàn)爭威脅而忍氣吞聲?按理說,腓力四世國王不應該這樣窩囊。”黎塞留詢問道。
“我想有以下幾個原因:西班牙人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不過,因為在一六三一年到一六三二年期間,新西班牙的太平洋艦隊就遭遇重創(chuàng),十五艘戰(zhàn)艦組成的大艦隊幾乎全滅,其陸軍更是不堪一擊,圣迪亞哥城堡在短短一個月就被攻陷,那可是最新式的棱堡,就算是英勇的法國陸軍,也不可能在一個月之內攻陷一個防御森嚴的新式棱堡吧。”
“還有一個可能,腓力四世殿下可能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因為這事發(fā)生在遙遠的新大陸,那里一直不是歐洲關注的重點,腓力四世的眼光始終停留在如何維護哈布斯堡家族的權力上面。再加上新西班牙官員的隱瞞蒙混,腓力四世殿下不知道也是可能的。”拉馬丁分析道。
“我認為最關鍵的一點是,西班牙的白銀航線被嘉華國脅迫,他們朝野上下不得不忍氣吞聲,因為一旦秘魯的白銀斷絕,哈布斯堡家族的權力馬上面臨土崩瓦解的局面。”
“我非常不理解這個嘉華國,他們面對這閃閃發(fā)光的白銀竟然不心動?要知道,他們打敗了西班牙海軍,秘魯的白銀對他們來講,可是唾手可得的戰(zhàn)利品,他們竟然放棄了,他們寧肯去苦哈哈的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