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見知府都走了,在場的各位估計也是要散了。于是跑到了商續身邊,準備跟著他回客棧。
李玨雙收到了商續和陸云頓的眼光只好把頭埋在沐昆后面,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現在事情變得這么復雜,她還是先不要表明身份的好。
于是李玨雙扯了扯沐昆的衣袖,轉身之后又對商續和陳文比了個手勢,沖陸云頓假笑了一下,就隨著沐府的人走了。
至于這沐瓚,儂遙南不知從哪找出來了一根麻繩。把他五花大綁之后,便轉頭看著陸云頓。
“陸大人,怎么回廣南了?是想金夫子了?”
金真詮臉上僵了僵,給了儂遙南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不要亂說。這位儂寨主于是眼神微妙的閉了嘴。
商續見沐府的人走干凈了,才與儂遙南開口道:“儂寨主有禮,在下都察院御史商承仁。”
“你不是仵作嗎?”儂遙南把身邊的兒子牽緊,生怕他再丟了。后面被繩子綁住的沐瓚也十分震驚,可惜嘴上也被繩子綁住了,哈喇子還在不停的流,根本開不了口。
“剛才只是權宜之計。這個女童的死十分蹊蹺,恐怕,也與這沐府沐瓚有關。”
商續一番話還沒有引到沐昆身上,想先試試這儂寨主對沐府的態度。
“又是他?這么小的孩子……”說著又要上手揍人。陳文眼疾手快攔住了他:“你把人打死了,待到后日升堂的時候又要找誰來認罪?”
儂遙南這才住了手。
商續見這位寨主似乎對沐府沒有很大的意見,斟酌了一會,才開口道:“今日這個小女孩,她叫浮碧。見過沐王府的國公爺沐昆。還與其起了爭執。”
儂遙南聽了這話,眉頭又皺了起來,斜眼看向商續道:“你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金真詮在一旁見這個儂寨主又要發火了,出來打圓場道:“遙南兄,阿仁的意思是,由于七年前的書童服毒案,再加上浮碧與沐國公有過過節。后日升堂判案,就算那顏中溪不治沐國公的罪,民間的流言也一定會把這項罪名安到他頭上。”
儂遙南細細思考,探究地對商續開口道:“那請問御史大人你又是怎么推斷出兇手就不是沐昆的呢?”
“我這里有一份七年前的卷宗。寨主請過目。”
商續掏出了一個紙折子,遞了過去。儂遙南細細地看過案件記錄與審定罪名,發現這中毒的癥狀與浮碧的癥狀十分相像,不過卷宗上也是并未說明誰是兇手。沐昆的流言在云南傳的這么廣,儂遙南還是聽過幾分,不過也沒怎么相信。
今日見到了本人就更不相信了。什么青面獠牙,明明就是一個翩翩公子。
這么看來……儂遙南猛的一下回頭盯上了沐瓚,這邊的沐瓚四五十歲的人了,哪里受的了這樣接二連三的恐嚇,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陳文更加證實了心中的想法,怪不得她第一眼就看這人不順眼,殺孽造多了身上的氣場自然討人嫌。
商續見寨主明白了過來松了一口氣。此行不僅是為了找沐昆要證據,更是為了沐王府征南一事。若是讓沐家與土司之間關系惡化,那他商續可擔不起這禍亂邊疆的罪名。
看來這儂寨主還是一個講道理之人。
陸云頓想起商續之前的計劃,現在全都被打亂了,那下一步要做什么?
“儂寨主,既然你明白了,那我也想請你幫個忙。這毒物估計是沐瓚專門找的一種稀奇藥草,你對廣南地區最熟悉,能不能幫我們找出這個毒物?”
儂遙南手邊的袖子被儂南狠狠的拽了一下,金真詮也開口道:“還請遙南兄幫幫我沐家的這位弟弟。雖說我現在不姓沐了,但血肉親情還在,他貴為云南王,但也是初來乍到,還請遙南兄多多幫襯一番。”
還在竹林里思考陳文身份的沐昆怎么也沒想到,他剛剛離開,學堂里就有兩人為他求助。而求助的對象,是他今天本來想騙走的小孩的父親。
世事無常,沐昆當了六年的錦衣衛僉事,在那里磨的他一點少年的心性都沒有了。如果說在半地下室的詔獄里他還能瞥見某一束光,也只是那個會在他家門口放腌黃瓜的姑娘帶給他的。
可惜,這束光很快就要沒有了。
儂遙南見金夫子都開口了,于是便答應了下來。承諾這兩天他一定盡力找,有什么線索也會及時告訴這位商御史。
陸云頓見雙方終于達成了一致,腳底抹油就想開溜。可惜他不自覺地離金夫子太近了,稍微有一些異常都被對方看在眼里。
“你要去哪?”
陸云頓訕笑著回頭:“不去哪,不去哪……”
商續見事情辦妥,就留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陸云頓同陳文走了。
沐瓚則被留在了學堂。等一會自會有麒麟堂的人來接他去地牢。
已經走到籬笆門口的儂遙南對陳文之前那接下的三招還是有些耿耿于懷,本來兩路人就要分道揚鑣了,他又叫住了陳文。
“小丫頭,如果不嫌棄,可否再指教兩招?”
陳文手上的佩劍已經換了回來,聽到這話也轉身看向儂遙南。
竹林里燈火稀微,只有學堂外圍還有一點點光。商續聽到這個“再”字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好啊,不說請教,咱們實打實的來一場。”
陳文手里的劍是商續配的,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反正平常用的順手。難得碰上一位實力相當的,切磋幾招她也是樂意的。
儂遙南撒開了兒子的手,抽出青龍刀立馬上來就是大刀闊斧的一揮,商續很配合的退出了老遠,給足了陳文發揮的空間。
陳文手上的劍也不甘示弱,硬扛自然是扛不住,于是她揮了一手虛招,手中的劍一轉卸了青龍刀八分的力,又留了一分借力打力。刀刃下輕薄的劍就這樣接下了正面的一招。
儂遙南笑道:“好劍法!但是還是太慢了!”
笑聲未盡,他再一刀刺向對方的腰間,陳文猝不及防,拿劍鞘相抵。但左手拿鞘哪抵得過青龍刀的威勢,于是陳文再一轉手三兩撥千斤用劍挑開了馬上就要劃到身側的刀刃。
“劍法雖好,但為什么要猶豫呢?”
儂遙南邊說邊又揮一刀,這一刀又急又猛順著陳文的手臂向上滑,眼看著鋒利的刀刃就要劃破陳文的上臂,一旁的商續直接將手里的石子彈了出去,力道之重竟讓青龍刀長鳴了一聲。
陳文立馬拉開距離。這三招她一沒有進攻,二毫無防守,全是順著感覺來。原因是……儂遙南實在太快了,陳文根本來不及反應。
青龍刀被石子打走,儂遙南卻是還不停手,不過陳文這回可不會還在那傻傻的站著任人打了。
銀光一閃,陳文像是復刻了儂遙南的招式一般,先拿月光下劍身的反光幌住了儂遙南的眼睛,再一個翻身躲開了對方朝著她脖頸的一刀,伸手竟是與剛才的儂遙南一樣的招式向他腰上劃去。
不過手拿薄劍的陳文才不會用刺,而是一個旋轉繞著儂遙南腰間一圈撩了一周。力道卻卸了許多。儂遙南下盤一時不穩,上身也跟著搖晃起來。
陳文看準時機,向上一挑便阻斷了青龍刀一往無前的刀勢。刀勢一斷,任他速度有多快,手上也再難持刀。
劍收,刀落。
儂南看著阿爹腰際的外衣全被阿文嫂劃爛了,覺得有些好笑,又不敢笑。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陳文后退一步,大大地向儂寨主行了一禮:“多謝方才上臂一刀前輩手下留情。”
商續那一石子就算不打,這位儂寨主也不會傷她。青龍刀滑向上臂時已然給陳文露了一個破綻,她稍微一個側身就可以躲過去。
不過是商續見不得她有什么閃失罷了。
儂遙南也開口道:“姑娘小小年紀武功有如此造詣,而且還能現學現賣,不知師承何處?”
陳文想了想自己應該師承何處。楊清風與她講過,她在操練場上雖多數時候是與人切磋,但入了御馬監,便有了師父指導。
這個師父的名字好像是……
“郭鏞,御馬監大太監郭鏞。是我的師父。”
儂遙南聽到名字愣了一下,郭鏞?汪直手下的武將?西廠的人?
“那姑娘可認識一位名叫劉林圖的宦官?”
劉林圖?似乎,沒有聽說過。
“未曾聽過。”
儂遙南晦澀的笑了笑,開口解釋道:“當年西廠的汪直汪都督來我云南地界時,我還年歲尚小。不過卻是記得有一位劉公公給過我們儂家寨的人一車的傷藥與棉紗。”
“雖說已經過去許多年,當年的那場征南水戰我還是記得清楚。”
陳文沒聽懂,什么征南水站?古代的水利工程嗎?也不敢亂開口,等這位儂寨主回憶完了再說。
儂遙南的思緒被拉的很遠,可天色已晚,朦朧的月亮也要被烏云遮住了,仰頭看到此景他又拉回了思緒。
“但是小丫頭,你的刺和劈還是太慢了。不要猶豫,你慢了一分,對手就要快上你十分。這樣你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了。”
陳文點點頭,但心里還是不覺得自己慢。明明就是他太快了好嗎?
儂南在一旁打了一口大大的哈欠,儂遙南才帶著自己的兒子往回走了。他只覺得腰間有些涼颼颼的,并未發覺衣物的異常。
回到麒麟堂他看見眾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才發現……自己的外衣居然被那個小丫頭片子給劃碎了!碎就碎了吧,破裂中留下那么幾絲布料吊著,這丫頭就是成心想看他笑話!
陳文與商續在竹林里慢悠悠地走著,嘴角的笑再也忍不住,阿南也是壞,都不告訴他爹一聲,哈哈哈!
一旁的商續見陳文這樣開心的樣子也跟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