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和尚告訴我,人生有七悲,一悲生,二悲老,三背病,四悲死,五曰怨憎會,六曰愛別離,七曰求不得。苦海無涯,難得糊涂,不如放下執障,或可求得彼岸之舟,立地成佛。
高高在上,占著道德的制高點,心中指不定多洋洋得意。呵呵,真夠矯情。
于是我把他殺了。
或許是因為后悔浪費了時間。也可能是害怕會真的后悔。
付出了那么多,唯一的愛人拋棄了,唯一的朋友反目成仇,成了徹頭徹尾的魔道,殺了那么多人,為萬夫所指,就是為了幡然醒悟,為了洗白重新做人。
我呸!
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你覺得你可以選,我也可以選,但事實是我沒得選。
做便做了,哪來那么多后悔!期期艾艾者,休說英雄,狗熊也不夠份。
從小父親就教導我,要出人投地,要揚名立萬,要受萬人敬仰。
可如果人人都能收到萬人敬仰,那也估計無人愿意去爭那虛名。
同樣少年喪父,同樣武林名門出身,同樣的英偉少年,為什么?為什么人的差距那么大?
明明一起被雄霸救起,他能成為雄霸的親傳弟子,成為僅次于雄霸的一堂之主,傳授風神腿。
可我呢?只能做一個給天下會洗馬的雜役。
憑什么?憑什么!我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家伙可能會問,你可以離開呀!
你是覺得天下會這種組織是能隨便進出的?還是覺得一個未成年的少年孤身在外可以隨隨便便就衣食無憂?亦或天真到以為父親四處比武結怨的我沒了雄霸保護,能夠平安無事的活下去而不會死于某些人為的意外?
生活遠比很多人想象的艱難。
肯定有人要說,斷浪,你應該為自己唯一的好友平步青云而由衷高興。才怪!讓他也去洗幾年馬,孤苦無依,受盡欺凌再去說這種話。
沒有對比,哪來傷害,我心中難平!難平啊!我斷浪哪里比聶風差,為什么老是對他另眼相看,對我就視若草芥。
一直到后來我才知曉,一切都是因為泥菩薩的批言,一切都已命中注定。成也風云,敗也風云,可不可笑?!
老有人勸我灑脫,可怎么灑脫?你得先擁有,才能放手灑脫。
我不是聶風。他父親聶人王從一開始就不想他浪跡江湖,不教他武功,任其放任自流。之后步入武林,又有雄霸為師,步驚云、秦霜為友,更先后有數位紅顏知己。他當然可以做到灑脫。
就像你永遠別評價一個窮人錙銖必較以及對瓶瓶罐罐的珍視,不懂的消費。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些窮人為了賺一分錢而付出的辛勞,遠勝富人賺取十萬百萬的付出。
舍得也是要成本的。苛求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不夠大方是一件極為殘忍且可笑的事情。
我曾經也曾想憑借堂堂正正的努力,通過十倍的勤奮去彌補和聶風的差距。而不是在無盡的嫉妒中怒火中燒,畢竟很早之前我就明白嫉妒只能于事無補。
當天下會幫主雄霸決定開設第四分堂的時候,你不會明白當時我激動的心情。可長時間的凄慘生活早已磨滅了我的自信。這可是武林第一大幫派,高手如云的天下會,我真的能當選嗎?
讓我爭取這個機會,不正是你,聶風嗎?為了堂堂正正和你站在同一高度,功成名就,享受萬人敬仰,不正是我進去的動力呢?可這為何最后會走向這種結局呢?
泥菩薩,你哀嘆我的命運,可我何嘗不哀嘆你的命運呢?一個被命運束縛的可憐蟲。
我并不恨秦寧、秦佼父子,因為他們不是強者,只能用這些可笑招數換取自己的地位。
我也不恨玉三郎,雖然是因為他,我才錯失了天下會第四堂主之位,與聶風愈行愈遠。但他沒的選擇,因為他不夠強。相反,我欽佩他復仇的勇氣與毅力。更何況,要不是他,斷浪早就死了,寂寂無名而終。
我最心心念著的還是玉兒。我唯一愛著的女人。不像杜云苓,更像交易。我為她復仇,他為我后繼香燈。
或許因為得不到,所以往往看得更重,更美好。
我這一生唯一一次犧牲自身前途,做的正義的事,或許就是治好了玉兒的眼睛又離開了他。
我不止一次想象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而是帶上她浪跡天涯,結局會否有所不同。但我知道,我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因為我知道我太弱了,保護不了她,強留她在身邊只會害了她。弱小即是原罪,我早在少年時就已經明白了。
當我踏入無雙城,以為性命無憂,又機緣巧合之下重新找到家傳寶劍火麟劍,我以為我馬上就要時來運轉。
可惜命運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你以深深的絕望。神功大成,在當時自己看來幾盡天下無敵的劍圣,終究莫名其妙的死了。獨孤家族的無雙城完了,自此天下會勢大難制。
我知道火麟劍會侵蝕心智,令人漸漸墮入魔道。但我除了這把劍,一無所有,飲鴆止渴總比死了強,活著就有未來。
當我為了活命,將聶風和火麒麟一起活埋時,我就明白,當初那個還存了一絲善良之心的斷浪已經留在了玉兒心里,再也找不回來了。
當我抓住瞎了的劍魔,強逼他教授他的成名絕技——斷脈劍氣,我并不慚愧,我憑本事學的武功,有啥好羞慚的。作為一個即將溺死的人,抓住每一根稻草并不可恥。
事實證明,我斷浪天資并不比風云差,最起碼強過這個武林神話的弟子劍晨百倍。招式一提升,他就像是個慫漢,只知躲避,甚至不惜蹲豬圈。名門弟子又如何,終究是個紙老虎,徒惹人笑。
一幫渣渣全被絕天神宮抓住,只有我逃了出來。武林神話,我呸。
我遺憾的是奪取龍脈時,不得不殺了秦霜,自此與聶風恩斷義絕,徹底失去了這個朋友。
但福禍相依,我也得到神將的青睞,獲得了滅世魔身,自此武功大進,提升「斷脈劍氣」為「血火邪罡」,更成為天門一員,代帝釋天一統江湖。
可是,帝釋天跟雄霸一樣,視我為奴為俾,卻對風云刮目相看。可惜他實在太強,我只能隱忍不發。
在七武屠龍,搶得一枚龍珠,實力大進的我,終究找到機會送了他最后一程。
這時,吞了兩顆龍元的我,已然近乎天下無敵。我重修登天下會,建立「登天龍樓」,以建萬世基業。
這一刻,我終于達成了父親的囑托,將我斷氏一門發揚光大。
可沒想到,這會像流星一樣短暫。
因為龍元而強大,也因為龍元而滅亡。
可惜,不是死在聶風手里,而是死在無名這個討人厭的家伙手中。不過,若是聶風,恐怕就下不去手,他太善良,太顧念舊情。
罷了,罷了。人生在世,求名得名,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終究應了那句古話,生不得五鼎食,死亦五鼎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