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游答應了?”俊雅的書生披著雪白的貂裘假寐于搖椅之上,懶洋洋地問道。
“答應了。”白袍青年人跟著躺到另一張搖椅之上,雙腿交疊搭于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了起來,“我許他三十年不缺錢,他就答應了。”
“什么!”懶洋洋的書生即刻站了起來,空蕩蕩的搖椅在其身后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大致是早就猜到這人會有什么反應,楚白衣這才慢悠悠的說道,“別激動,這些年你見我做過虧本的買賣嗎?”
許是這句話極大地安慰到了書生的心理,他又坐了回去,冷靜下來的書生是何其敏銳的一個人,他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你是說,《竹節人》的事?”
“正是如此。”
“是極是極,秦淮游這三個字分量夠重,請他白吃白喝白住三十年不為過,豈止不虧,簡直是大賺啊!”
披著貂裘的男子自說著自話,眼中閃爍著商人的精明與計算,哪還有半分書生氣。他又很快地想到一個個借著“秦淮游”這個名頭賺錢的好方法,什么著名吟游詩人秦淮游提某某詩處、什么著名詩人秦淮游最愛食物………“哇,好多好多錢,簡直心都要醉了……”
“回神,回神。”
仿佛游離天外的、暗含內力的低沉嗓音一下子將李玄商拉回了現實。
“阿玄,你這幾年對錢越發地癡迷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方才還樂呵著要賺許多錢的人瞬時就萎了下去,看上去蔫巴巴的沒有半分生氣,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道:
“這幾年我賺的錢越來越多,可我總忍不住的想,如果,當年我能擁有像現在一般多的錢,不,哪怕是只有三十兩,也許,我阿娘就不會死,也許,我現在會是個探花郎也說不定。”
兩人認識了十一二年有余,楚白衣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李玄商,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視財如命的男子的過去,比起這個蔫巴巴的李玄商,他還是希望他能更有活力一些,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岔開話題,“為什么是探花郎?”
“這還用問嗎?有葉二哥在,我定是當不成狀元郎的,就剩下個榜眼和探花的位置,而歷來探花的位置都是給長得好看的那一個的不是嗎?”
“合著你這是拐彎抹角地在夸自己好看,阿玄的臉皮實在是不薄啊。”
“這人的臉皮若是太薄,豈不是平白地要錯過許多賺錢的機會。”也許是明白好友的好意,也許是提到了錢,李玄商總算不是那么蔫巴巴的模樣了。
“也是,臉皮厚點挺好的。”
霎時間滿室靜謐,過了好一晌,楚白衣才又開口道,“有消息過來了。”
“嗯。”
不多時,門外就響起了極富韻律的敲門聲。
“進來吧。”李玄商整理了一番心情,在不親近的人面前他依舊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笑面書生。
“兩位老爺,秦老爺那邊傳來了消息,請過目。”
楚白衣展開紙張,紙上赫然寫著:
天乾十五年十二月廿五日,解衣欲睡,奈何寒霜漸凍。余復披衣行于巷間,但見空中皎明月,風中飄白雪;但聞深夜折柳曲,閣樓低泣聲。有感于西荒城諸將士之難、之艱、之勇,故做此詩,聊以慰藉——秦淮游。
贈西荒城諸將士
儂本山間少年郎,
履雪踏冰志昂揚。
曾書映雪復螢囊,
也拾蟬蛻事農桑。
塵沙卷地角弓寒,
玉人垂淚理戎裝。
天蒼蒼兮馬昂昂,
舍我忘生溯西荒。
風蕭蕭兮雪茫茫,
折戟斷刀歸故鄉。
待得宮柳朝東巷,
許國白發歸旸旸。
碧水清風舊斜陽,
山河與君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