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曉海在京城的學校。
曉海和云飛在QQ上聊天。
他們已經四五年沒有聯系了。
兩人聊了最近的生活。
“怎么不去大城市工作,試試看新的機會?不過,在老家發展,也挺好的。”曉海道。
“嗯。”
“對了,給你看個照片。”
“是你嗎?”
“不是,是我對象。”照片里的不過是曉海最近喜歡的一個人。
“哦。”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
“長得挺好看吧?”曉海道。
“嗯。”
“你怎么會認成是我?有像嗎?”曉海道。
曉海發了好幾條,云飛都沒有回復。
“剛剛上廁所去了。”云飛解釋道。
曉海忽地覺著很沒勁,就敷衍幾句,匆匆下線了。
……
云飛和小妮談了好幾年,打算結婚。云飛的父母原本有點不太滿意小妮,她很小就沒有父母,有個外公要照顧,兩家相隔甚遠,來去不方便。可是談了這么多年,也就慢慢接受了。
小妮加了曉海QQ,兩人很熱絡地打了招呼。
“我看過你照片,很秀氣,比云飛帥。”小妮道。
“不會吧,云飛才帥。”
“你白,他又黑有土。我平時都說他內向又沉默,都沒什么話聊,很沒趣。”
聊了一會,小妮才說正事:“我們下個月結婚,你來嗎?”
“我沒有時間,沒放假。”曉海道,心想他怎么可能去。
“我們還沒定。你如果來,我們可以在假期舉行。”
“你們不用專門為我改。我過年去看你們。”
……
2009年,大年初二。
晚上,曉海提著一袋從京城帶回來的烤鴨,在云飛家大門口猶豫了一會,才徑直走了進去。
他家又變樣了,一樓大廳里堆放著一堆鋼筋,半墻高水泥一代代碼在兩邊,臺球和乒乓球桌早已不見了蹤跡。
曉海穿過后門,走上旋梯,二樓,三樓。
他敲門,云飛開了門。
來之前曉海已經和云飛發過短信了。
寒暄幾句后,曉海在沙發上坐下。
云飛的女兒還很小,在小妮懷里睡著了。
小妮微笑著打了招呼,也不是平時聊天時那么熟絡的樣子。她的模樣比曉海想象中的要普通很多。
“你比云飛白多了。”小妮道。
曉海和云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安靜的時刻也不著急補話。
云飛笑著,真誠又坦率,不像從前,老躲著。
云飛媽媽進來了,笑著打了招呼,也不多說什么,陪了一會才下樓。
“我過幾天要去寧波。”曉海道。
“去干嘛。”
“有一個大學的學長,在那里開了一個公司,我去看看,順便去海邊走走,看看大海。”
“那我們也去寧波吧。”云飛回轉頭,對小妮道。
“我們去干嘛。”小妮笑嗔道。
云飛憨憨地笑著。
“人家是去辦事情的。我們又沒有事情去。”小妮笑道。
“對,我們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去玩。”曉海道。
曉海看向云飛,云飛也笑著看他,沒有躲開他的目光。
和以前不太一樣,云飛的眼神中沒有躲避。
坐了十來分鐘,曉海起身道別。
“我走了。”
“嗯。”
“以后有時間再約。”
李瓶兒說過,往后的日子多如柳葉哩。
“不用送,我自己下樓。”
“嗯。”云飛笑道。
曉海下了樓。
街上幾根昏暗的路燈。
他回頭看了一眼,三樓暖黃色的燈光,透過藍色鈷玻璃窗戶,灑落下來。曉海有些釋然地走著,總算見了這一面。
……
夏天,曉海父親打來電話。
“怎么啦?”曉海道。
“飯吃過沒?”父親道。
“還沒,在做實驗。”
“最近忙不?”
“不忙。就今天有個實驗,比較耗時間。晚上還要做分析,估計要忙到11點多。”
“你什么時候回來(老家)。”
“暑假不放假。”
“哦。你過馬路要小心一點,前后左右都要看一看再走。”
“還有什么事情嗎?”
“你那個初中同學,就住在白霧車站那個。幾天前,他騎電動車出門,被小汽車撞了。”
曉海聽著,想起幾年前,奶奶快要去世時,父親在電話里也是這樣支支吾吾。
“就在他家門口那個大轉彎,騎出去才幾分鐘就。昨天就送醫院了,他爸媽當時就跟著救護車。”
頓了一下,曉海父親繼續道,“你同學沒有了。過幾天出殯,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哦。你們不是本家人嘛。我就,過年再說吧。我問問其他同學,他們應該也知道了這個事情。”
實驗室的離心機,翁翁作響。
曉海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局。之后幾日,陸續有幾個聊的來的初中同學,短信說了這個事情,都很詫異和惋惜。
曉海雖然難過,卻一滴眼淚也沒流過,直到幾個月后的一個夜里,曉海做了一個夢。
夢中,云飛來找曉海,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曉海去抱他,一通親昵。
云飛沒有推開他,仍是笑著。
曉海也笑著,鼻子一酸,淚水奪框而出。
人間的情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眼淚流過很多,得到和失去也很多,卻常常總結不出一個道理。
在這北國的秋日里,唯有山山黃葉,飛得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