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花公爵府。
雖然伊白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柯克每天還是會讓奴仆打掃她原先住的院子,為的就是她想回家之時,隨時可以入住。
靜謐的院落中,伊白坐在石桌前發呆,眼圈紅腫,顯然是剛剛大哭了一場。
到此時她還想不明白,為何人族就一定得永世為奴?
時鐘撥回早上;
伊白揣著契約,來到王宮面見了自小最疼愛她的姑母女王陛下,如她所料,姑母得知她擅自跑去埋骨山脈,只是不痛不癢的叮囑她下次不要在這么任性。
可當她拿出那份契約,說明原由后,姑母還沒發話,那班大臣就先跳出來表示反對。
其中有個德高望重的大臣竟說:“人奴生來為奴,此乃大陸公法流傳了上千年的戒令,就算你是澤國公主,也不能違背神殿制定的法則。”
伊白氣不過,駁斥那名大臣:“可這里是澤國,我們澤國的律法,奴隸也是有發言權的,憑什么就不能撤去他們的奴籍?而且,他們都救過我的命!”
“那也不行,澤國律法是可以恢復奴隸平民身份,但絕不包含人奴。公主殿下,老臣并不是想要針對你,人奴乃是被神靈遺棄的種族,要是我們這樣做,不消神殿,王都裁決司都不會同意的……為了區區幾個人奴,這樣做的后果,我們澤國得承受多大的壓力!”
“為什么?為什么人族就一定是被神靈遺棄的種族,你們有問過他們嗎?有給過他們信仰的權利嗎……傳聞中我身上也有一半人族血統,那是不是我也不配做澤國的公主?”
“……公主殿下!”
大臣們惶恐,不敢再爭辯下去,最后還是女王陛下,責備了一句“不許胡鬧”,便差禁軍送她出宮。
失落的伊白不好意思去見應昊,便跑回了公爵府,像兒時受了委屈之后,在哥哥面前大哭了一場,然后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了柯克。
“我就知道,我晚上要是不回來,你是不會睡覺的。”
溫潤的嗓音響起,從公主府連夜趕回來的柯克,步入院落中。
“你和他談過了嗎?”
伊白就像一只受驚的孔雀,三兩步跑到柯克身邊,拽住了他的腰帶。
柯克無奈地笑道:“都長這么大了,還改不了這個習慣!”
兒時,妹妹就喜歡拽著哥哥的腰帶或衣服,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哥哥去哪,妹妹去哪。
伊白呶呶嘴,放下了手,“我問你話呢。”
柯克沒在捉弄她,道:“談過了。”
“談得怎么樣?他同意了嗎?”伊白糾結地道,“你先別說,讓我猜猜……唔,他那么強硬,應該不會同意吧!”
柯克道:“他沒同意也沒拒絕,他說要考慮一下,但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
“為什么?”
“就憑我的眼光。”柯克自信回答。
伊白松了口氣,“安啦,你的眼紅向來很準,可就算他同意了,也一定很失望吧!”
“還好,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柯克頓了頓,想了個較為貼切的形容詞,“有趣。”
“安啦,事情已經解決,你不用再自責,難得回一趟家,怎么著也得開心點。要不然府里的奴仆瞧見了,還以為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回頭告訴爹,又得教訓我這做哥哥的不是!”
柯克充滿怨念地說道。
“爹才沒空教訓你呢。”伊白勉強笑道,“還有,我都告訴你多少次了,不需搶我的口頭禪。”
“好的,下次注意。”
自古以來,做哥哥的永遠只能順從妹妹。
就像一個玩具明明是哥哥先拿到的,妹妹說是她先拿到的,那便是她先拿到的……
兄妹倆如兒時般坐在石階前,妹妹雙手拖著下巴,哥哥伸直腳,手肘搭在石階上,兩雙漂亮的眼眸呆呆望著夜空明月。
“哥,你說這個世上真的有神靈嗎?”妹妹提問。
“誰知道哩,畢竟,我還沒親眼見過神靈長什么樣。”哥哥回答。
“那為什么他們都說人族是被神靈遺棄的種族呢?”
“這我就更不清楚了!”
“連你都不知道嗎?”
“可能是歷史遺留問題吧……我記得以前好像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天啟紀元,邪惡巨龍‘祖’禍亂世間,蒼生涂炭,大陸百族齊心合力想要打敗‘祖’,人族卻選擇了投靠‘祖’,將‘祖’奉為精神圖騰,希望能以此獲得強大的力量……最終神母降臨世間,打敗了‘祖’,可是那些人族卻還想要復活‘祖’的龍魂,神母一怒之下,讓‘命運’不再祝福人族,而是將‘災厄’和‘墮落’留給了人族!”
“這……都是真的嗎?”
“應該不是吧,畢竟那只是一本異志雜說。”
“我覺得也不像真的,神書上說;神母是‘智慧’的象征,祂孕育出每一個智慧生命,不分貧富貴賤……神母是博愛的,才不會那么小氣。更何況我親眼見到過他們和獅狼群搏斗,一個比一個英勇,就連逐風都認可了他們。我看呀,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解。”
伊白肯定地道。
“就算是誤解,那也過去多久了,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太多。”
“那也不能一直讓誤解延續下去啊,就像應昊和我說的;天地這般廣闊,人族卻連一個落腳點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人族有多可憐。”
“我的傻妹妹,事情發生了必然是有原因的,你難道還不明白,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你找到原因,也無力扭轉!”
柯克是真擔心伊白會干出傻事,苦口婆心地勸道:“如果人族真的有希望,那也只能出現在他們自己身上,懂嗎?”
伊白似懂非懂,“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記住了,你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公主殿下,千萬別嘗試做什么救世主,那樣只會讓你徒增煩惱。”
柯克口氣審慎了許多:“你既然讀過神書,應該知道,神書第一頁就寫著;命運只能引導,不能變更……所以別說你,縱然是姑母,光明殿大祭司,還沒轉世的神殿眾生主,他們也無法直接改變某個個體的命運,更別說一個龐大族群的命運!”
“好啦,天都快亮了,早點回房休息。”
柯克打了個哈欠,道:“還有,等契約的事情解決了,你以后盡量少和那個應昊接觸。”
“他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怕你和他接觸多了,容易胡思亂想。”
其實柯克在伊白哭訴之時,便想直接告訴妹妹,應昊講給她聽的故事,邏輯上有多大的硬傷,得出的結論就是……妹子,你被他忽悠了!
可為了不傷害妹妹已經受傷過的脆弱心靈,他忍住沒說出來。
故而為了妹妹不被再次被忽悠,或者說是‘洗腦’,作為哥哥的,自然得嘚吧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