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四季如春的龍隱界如今突然飄起了雪花,天城之內覆蓋著美麗的雪白,所有人紛紛出來欣賞著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然而,天城之內的側殿之中,有兩人正緊鎖眉頭一臉的憂慮。端坐在華貴王座上的龍尊淡然的看著殿外紛揚的雪花,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眼前兩人的敘述。
“呵,我們龍隱界早該現世了!”少年單手支撐著自己下巴,另一只手中拿著兩人呈上來的厚厚的一疊文案,但是眼神卻分明表示少年連一個字也沒看過。淡然無謂的話從峻冷的少年口中吐出,前方兩人均是一愣,雖然早已知道這第九任龍尊玩世不恭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大膽,甚至敢忤逆龍首留下的遺訓。頓時,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下去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何去勸阻一個一意孤行的龍尊。
龍隱界隱于此已經不知道已有多少個千年,外有結界,內有護陣,如果沒有人帶領,那么你永遠都不會找到,即使有個別功法高深的能夠打破外圍的結界,那么內部的護陣也要讓你生不如死,可是,卻沒有人知道,為什么當初首任龍尊立下規定:龍隱界從此脫離浮屠界,成為一個不在九界之中的單獨世界,而龍隱界自上而下又有多條支脈,但每位龍尊必須恪守本界,不允許外人踏入,也絕對不允許本界之中的人私自進入浮屠界,數千年以來,一直無人敢破此規矩,直到前不久,第九任龍尊蒼之影不顧眾人苦苦勸阻,執意私入浮屠界,甚至從外界帶回來一名俘虜。
兩名祭司看著龍尊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頓時急的直跳腳,龍隱界之所以能脫離整個浮屠界稱為一個四季如春的獨立空間,是因為這個空間是用龍首的部分經脈和骨血塑造的,耗費了龍首的千年內息,外界由南海萬年玄冰鑄造的磐隱支柱支撐,如今,天氣劇變,不僅僅代表著磐隱支柱可能出現了危機,甚至代表著龍隱界正在被人窺視,而如今,龍隱界內部各個勢力蠢蠢欲動,外圍又遭受不明侵襲,最重要的是:眼前的龍尊對這些卻絲毫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令人著急,龍首費盡心思創造出來的一切,怎能就這樣毀了?
少年冷眼掃過兩人,歪著頭想了想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可是,磐隱支柱——”看著龍尊甩手離開,兩人急忙跟上去說道。
“就按你們說的辦!”
“呼——龍尊終于還是認真聽過我們說的了!”兩人長長呼出口氣。也許,他們不知道,龍尊只不過是受不了他們一直在那里唧唧歪歪。
此刻,少年龍尊蒼之影站在庭外,任由大雪紛紛揚揚落在身上,伸出手,看著雪花毫無規律的落在他手心之時,卻忽然指尖揚起一團紫色的火焰,頓時雪花沒有任何征兆的化作一小灘水躺在他的掌心。雪水順著指縫慢慢滴下,蒼之影彎起嘴角卻笑的異常殘忍:“我們………很快又會見面!”
結界阻隔了空間阻隔了距離,卻阻隔不了蒼之影的殘忍,所以,哪怕此刻的釋遠在千里之外,哪怕此刻客棧內溫暖如春,釋還是忍不住深深的打了個寒顫。
寧之崖捏著信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那個身受重傷的男子緊緊地裹著被子卻依然冷的打了個寒顫,臉色顯的有些發白。
小跑兩步走過去,捏著手中的信,寧之崖半響才躊躇的說道:“我可能會離開幾天,我已經囑咐好小二每天該給你熬什么藥該幫你做什么,你放心,我過去看看很快就會回來。”說罷,露著好看的眼睛細細的盯著釋,似乎生怕釋會不答應一般。
釋攥了攥自己的被子,看著近在咫尺的寧之崖,輕輕的頷了一下頭算做同意,心里卻是嘲諷道:“果真不過如此!”沒有什么期待就不會有失望,這是釋一貫遵循的原則。
得到釋的回答,寧之崖似乎松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很擔心夏兒出事了,而我又不能帶著你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份擔心,我去鑄劍堂看看,如果沒什么事我會盡快回來接你,你放心!”
看著寧之崖亮晶晶的眼睛,釋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一切安排妥當后,寧之崖跨上駿馬,飛快的往鑄劍堂方向而去。
良久,就在釋迷迷糊糊要陷入沉睡中的時候,房間四周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細小的聲響,釋皺了皺眉,心里還真是不爽,這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才脫離蒼之影那個龍尊的掌控,這么快又遇上宿敵了,真是上天要亡他!
微微閉了眼,任憑那聲響越大,似乎這動靜因為沒有引起釋的反應,反而更加的越加放肆起來,或者說算是挑釁。
釋干脆閉了眼不去理會,他知道,當對方沉不住氣的時候肯定會先顯露身份,況且,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歷了。
一條冰涼而滑膩的東西慢慢纏上了他的腰肢,越收越緊,釋強忍著惡心,淡淡的說道:“你每次打招呼都要用這一招嗎?”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一陣尖利而刺耳的笑聲穿來,釋忍不住皺了皺眉,微微醞釀了一下內息,一股勁道由內而外,只聽“砰”“砰”的幾聲,纏繞在腰間的力量頓時消失不見,幾尾半截的蛇猛的撞在墻壁之上再緩緩跌落,地上滿是鮮紅的血液。
“可惡,你竟敢殺死姑奶奶的寶貝寵物,我看你是活著不耐煩了!”一聲尖嘯之聲傳來,夾雜著凌厲而陰寒的殺招撲面而來,釋嘆了口氣,微微側身,劍身擦過他的胸前,伸出拇指和中指輕輕的捏住劍身,不免嘲笑道:“就這點本事還敢來找我麻煩?”
“當然不是,今兒個姑奶奶我可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我是來向你道喜的!更何況,我一個用毒的怎么會改用劍呢?那不是自找死路嗎?看來釋自從你被那個龍族的少年抓走后,智商降低了很大一截啊!真讓姑奶奶好奇你的處境啊!”
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出現在釋的床前,一張美麗的臉卻被涂滿了五顏六色的各式花紋,半裸著酥肩,腰間至脖子處纏繞著幾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
“你認為呢?”釋不慌不忙的起身,旁若無人的披好自己的外套。一手撫開指向自己的劍尖,再次淡淡的說道:“如果你下次出現的時候稍微用點心,或許我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你手上了!”
說罷,竟然安然無恙的站了起來,恐怕這一幕如果被寧之崖看到會氣的吐血吧,他一定不會想到那個隨時都會油盡燈枯奄奄一息的年輕人居然只不過休息了一會外表就和常人無異了。
釋一起身,就換那女子嫵媚的半倚在床上,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胸前,說道:“喂,我有喜事,關于你的喜事,要不要聽聽呢?”說罷,輕輕拍了拍床邊,挑逗性的示意著。可惜,美雖美,但是美到這種可怖的地步,估計也沒有多少男人有興趣了,倒是她每次樂此不疲的挑釁,或者可以說是挑逗。
“隨便!”看都懶的看對方一眼,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著,推開門。一腳剛踏出去,一道絢爛的身影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頓時尖叫聲此起彼伏:妖怪啊,妖女,快跑——
不一刻,走廊上的客人和小二跑的一干二凈,只剩下那女子和釋兩人,女子看了看自己,又看著眼前的釋,疑惑的問道:“他們………是在說我嗎?”
不等釋回答,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真是一點欣賞水平都沒有!”說罷,一拍釋的肩膀,問道:“你說呢?”
釋一側身,女子的手徑直落了下去,女子拍了空,忍不住怒目而視,說道:“你這人怎么如此的無趣?跟你說事你也不理,問你話你也不答!”
“你第一天才認識我?”釋反問著,不再理會對方,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頭,就好像女子剛一搭手弄臟了自己肩膀一般。
“喂,你真的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嗎?”女子這次收起戲謔的表情,認真的說道。
“隨便!”
“你——釋,你只會說這兩個字嗎?”看著背向自己越走越遠的釋,女子一時氣的說不出來話。
就在釋即將轉彎下樓梯的時候,背后傳來女子細若蚊蠅的聲音:‘涅凰’現世了!
明顯的感覺釋的背影停頓了一下,就在女子以為釋要轉身詢問細節的時候,釋卻繼續淡定的向前走著,一邊走一邊說:“這與我何干?”
“喂,不是吧!你開什么玩笑?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它嗎?”女子小跑兩步緊緊跟上釋的腳步,一下樓梯,頓時整個客棧尖叫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人再次全部跑光了,只留下掌柜的一人躲在柜臺后面瑟瑟發抖。
女子這次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纏著釋說道:“找到它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嗎?這次好不容易我們得知了它的下落,軒王希望我們能立刻拿回它,最重要的是:軒王要人家和你一起啦!”女子扭動著腰肢,似乎整個事件的敘述之中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哦,軒王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釋露出一副自嘲的神色,不知是在夸耀軒王對“涅凰”的靈通,還是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
“在哪里?”釋問的話永遠都那么簡單,卻很明了。
“怎么,求人用這種態度嗎?”女子本還想扭捏幾下,可看到釋的冰冷的目光,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說道:據軒王探測應該是在淮山一帶,因為之前軒王隱隱感覺到了‘涅凰’細微的鳴動。
“嗯!”
“喂,等會兒,我去牽馬!”
“不必了!”
“什么意思?釋,你不會告訴我你想走過去把,要走的話你走,我騎馬!”女子忍不住驚呼道。
釋皺了皺眉,說道:“我一個人去!”
“憑什么?軒王說了可是我們兩一起去,你敢違抗軒王旨意?”
“你用不著搬出軒王來壓我!”
釋忽然加重了語氣冷冷的看著女子說道,停了一會兒又補充道:
“最重要的是,你去了礙事!”
“你——”女子一時氣的白煞了臉,連著說了好幾個你才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怒氣,咬牙狠狠的說道:
“好,釋,你給我記著,等我玉如意先拿回‘涅凰’我看你還怎么說!”
女子走到馬廄牽出一匹棕色的馬,躍身上馬揚鞭而去。而此時,釋其實還漫無目的的閑逛在小鎮的街道上,他不是不想去追查‘涅凰’的下落,那是他父親乃至他多年來的心愿,只是現在,他越來越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到底要的什么?從前,他的目標的那么的明確,遵從師父和父親的教導,輔助軒王,護佑整個紫軒皇朝,所以自小,他努力的習武,努力的遵從父親和師父的教誨,可是,現在,他卻越來越模糊了自己的目光,他看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哪些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他一生浴血奮戰,可這一切,到底是為了誰?看著天邊燦爛的晚霞,釋忽然之間覺得是不是有一天他為了父親和師父的夢想而戰死,卻也不會有人記得他是誰。他的一生,就這樣生活在別人的掌心之中,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