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維護
寶月坐了一夜的車回到清溪鎮時,天剛放晴,趙蘭君一身藏青色中式衣裙站在廊下,看著分開近兩個月的孫女自門口處跑來,個子似乎又高了點,性子也似乎活潑了些。
等寶月撲進趙蘭君懷里,嘴里軟軟地說些想念的話,腦袋滿足地蹭著她。
趙蘭君笑著打趣道:“這是怎么了,幾天不見我們寶月怎么成了小貓了?”
寶月笑著,由趙蘭君拉著去飯廳用早飯,被忽視的秦恪禮拿著兩只皮箱無奈地笑笑跟在后面。
阿七近日忙著親事,等忙完去見寶月時,寶月已在樓上房中睡著了。
阿七輕手輕腳地拉上簾子,又看了看熏香爐里的香丸,見寶月睡得熟,便輕輕地退了出去,怕寶月驚醒找不到自己,便坐在外間繡著寶月的里衣花樣。
“寶月,月兒!”
寶月聽著聲音轉過頭,發現自己身處清溪鎮的一座石橋上,她望向不遠處站著的兄長,眼眶一熱奔了過去,一頭埋在秦昭和的懷里,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服,聲音顫抖著:“哥哥……”
秦昭和笑得溫潤,他輕輕拍著寶月的背哄著她,等寶月不哭了,才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
寶月抬頭看他時,只覺眼睛被光刺得生疼,她忙去看秦昭和,發覺秦昭和的身影漸淡。
她拼命地去拉,伸手卻抓了個空。她急得大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耳邊傳來淅瀝瀝的聲音,越來越近,愈發清晰。
寶月睜開眼,屋內微暗,香爐里燃著安息香。她動了動有些酸痛的身體,有些記不起夢中的場景,只覺有些乏累。
阿七聽見聲音走了進來,手里拿著素色的冰絲里衣,上面繡著團簇的花。
寶月見她走近,伸手由阿七拉起來,她犯懶,倚在阿七身上不想動。
阿七拿過一身杏色立領對襟中長袖小衫,并同色長裙讓她換上。阿七拉開簾子,寶月聽見外面的雨聲,只覺得渾身發懶。
趙蘭君見寶月下樓時還有些沒睡醒的樣子,讓人沏了薄荷茶送上來。寶月靠著趙蘭君坐下,同她說著云城的事情,提到林蕓時,寶月看著趙蘭君淡淡的神色,便話題一轉轉到阿七的婚事上。
阿七端著蓮子糕臉色微紅,趙蘭君笑著點了點寶月的額頭,說道:“在那里有沒有每天堅持練字?過會我可要檢查的。”
寶月笑著湊上前撒嬌般晃著趙蘭君的手臂,嬌嬌的模樣讓趙蘭君想起小時候糯米團子似的寶月。
云城的大院還是熱鬧,林悅薇一天被問了好多遍秦寶月的去向,漸漸地有些煩:“平時也不見你倆多好,這會子問個什么勁!”
秦錚在家看著降魔勇士,正看得入迷,又聽見媽媽在一旁念叨:“都看一天了,你什么時候看會書?你寶月姐不是送你幾套試卷嗎?去,做題去。”
秦錚:“……”就很煩!
陸寄洲這幾日心情有些低沉,他不想待在家里,又覺得沒有寶月的大院甚是無趣。
他悶悶地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了下來。伸手從口袋里拿出寶月給的荷包,輕輕地用手繪著上面的圖案,他摁著上面凸出的字,輕聲念著:“平、安、喜、樂。”念著念著,心情便輕松起來。
隨后的幾天,寶月去見了趙銘兼,幫他分揀藥材,又跟著阿七去看她的嫁衣。
寶月覺得甚是好看,阿七笑起來嬌羞又甜蜜的樣子好看極了。
傍晚時寶月坐在二樓涼臺的藤椅上,雨后的風微涼舒適,她閉眼聽著這個寧靜古樸的古鎮發出的聲響,厚重,悠長。
她已經很久沒夢見過前世了,有時候她甚至荒唐地懷疑那只是個夢,是個清晰深刻的夢境。
花枝上來喊她吃飯,她睜開眼應好,起身時想起云城的小悶葫蘆,想他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在院里游蕩,想著他家里吃食上必定敷衍,怕是那些天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又要消減下。
阿七出嫁時是個好天氣,寶月悄悄在她的嫁衣里塞了一只白玉鐲。
寶月送她出門便回了老宅,趙蘭君總不喜歡她去人多吵鬧的地方,生怕人多磕著碰著。
寶月緩步上了樓上書房鋪開紙練字,趙蘭君便在一旁翻著佛經抄寫著。
老宅的生活簡單安靜,寶月跟著趙蘭君去了幾家茶會,聽著座上的太太們聊著品茶拜佛的心得,又委婉地聊起小輩兒的近況,她聽著不免有些好笑,覺得從古至今太太們聚會的內容都差不離。
閑時,趙蘭君找來人量下寶月的尺寸,比對著前幾次的尺寸準備給她置幾件秋冬的衣服。
等秦恪禮來接她時,趙蘭君又是收拾了幾個皮箱,秦恪禮想說不用每次都帶這么多,看著正牽著手話別的祖孫倆,沒敢吱聲。
回了云城,在清溪鎮浸得濕潤的心緒被明媚的陽光一照,化成了霧氣消散。
寶月休息好后盤腿坐在房間的地毯上,開始收拾從老宅拿來的東西。炒制的茶要拿出幾份送給二叔爺家,爸爸公司的同事要送,時常有往來的宋云致家也要送。帶來的新鮮蓮子也裝了幾包等著一起送去。
林蕓看著寶月收拾的一堆東西,聽她說要送的幾家和幾家應有的份量,只當是趙蘭君交代她的。放下樓去,幫寶月收拾好,又問了她趙蘭君的近況,問她坐車累不累。
說完剛想出去,便被寶月叫住,回身時,便見寶月遞給她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林蕓接過,問她:“給我的?”
寶月說:“嗯,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林蕓忽視掉寶月小大人似的口吻,小心地打開,看見里面躺著一個青翠欲滴的玉墜。
林蕓忽感到壓力,既不能多嘴問為什么送她這個玉墜,也不太敢相信是趙蘭君送的。
寶月見到陸寄洲后已是回來的第二天,午后太陽熱烈,院里只有幾個不午睡的小孩子在樹蔭下玩。
她在院里逛了兩圈,才在一棵樹后發現懷里抱著小書包,倚在樹上閉著眼睛的陸寄洲。寶月看著臉頰凹陷,面色發黃的陸寄洲,又生氣又心疼。
陸寄洲聽到聲響猛地睜開眼坐直,待看清眼前人時,滿眼的驚慌與防備便被突來的欣喜包裹住。
他拿出一動沒動的小荷包來給寶月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滿臉是等待夸獎的期待。
寶月心里有些堵,看他的小模樣又不好說他,只把人拉起來,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陸寄洲僵著嘴角,看著一臉嚴肅的寶月,不知道她為何不像往常般對他笑得溫柔又好看,心里有些驚慌害怕,任由寶月拉著他往前走。
寶月一路上未曾說話,只沉默著往前走,陸寄洲抿著嘴唇,淚珠在眼眶里打轉,他拼命地回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等陸寄洲發現寶月要帶他去的地方時,他本能地停住,緊緊拉著寶月的手,開口時聲音有些啞:“錯了,姐姐,錯了。”
寶月回頭看著他驚慌的表情,只好安撫道:“姐姐只是帶你去吃飯,你不用怕。”
陸寄洲搖頭,看著不遠處有其他孩子往這里看,下意識地想松手,卻被寶月一把握住。
寶月一臉平靜地帶他往前走,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幾個好奇的孩子。陸寄洲不敢抬頭,眼睛緊緊盯著地上寶月的影子。
被寶月放在明面上親近著,維護著,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開心嗎?好像是有一點;害怕嗎?也有。
但這樣被牽著光明正大地走在大院里,他又覺得內心深處一片寧靜,避開人群藏身陰暗之中太久,他都要忘了被陽光包圍的溫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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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聞鐘
秦錚:我看不慣秦寶月! 秦寶月:來,堂弟,這里有份來自你親愛的堂姐的試卷。感動不? 秦錚:不敢,不敢動